引子:陋巷初探,满目皆是茫然。生存的压力与对未来的恐惧交织,韩禧深知坐以待毙绝非良策。他将目光投向曾对他施以援手的邻居,一个改良农具以换取温饱的念头,悄然在他心中萌生。
破屋的清晨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气与寒意。韩禧坐在冰冷的床沿,胃里那点糙米饭带来的暖意早己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清晰的饥饿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源于对未来无知的焦虑。
昨日在县城中的所见所闻,如同纷乱的碎片,在他脑中不断回放。麻木的面孔,艰辛的劳作,飞涨的米价,以及茶馆里那些真假难辨、却无一不指向动荡未来的传闻。他知道历史的方向,却找不到自己在这个时空坐标系上的确切位置,更不知该向何处发力。
改良农具。
这个昨夜灵光一现的念头,在经历了白天的茫然之后,变得愈发清晰和紧迫。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利用超越时代的见识,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改进,或许就能在这个生产效率低下的时代,换来宝贵的生存资源。
但具体该如何做?改良什么?需要什么材料?又该如何说服可能心存疑虑的农民使用?更重要的是,他连一件像样的工具都没有,更别提 车间作坊了。
他需要帮助。需要信息,需要渠道,甚至可能需要一个最初的、小小的实践机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隔壁那间同样简陋、却曾在他病中送来一碗薯粥的韩婆婆家。那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暖意。
去问问韩婆婆?她久居此地,或许认识些农户,了解些情况?至少,能打听到附近谁家最需要帮助,或者哪里有废弃的铁匠铺能淘换点边角料?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尽管心中仍带着一丝属于原主的怯懦和属于穿越者的忐忑,但他知道,必须迈出这一步。枯坐在这破屋里,困境绝不会自行化解。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最体面(却也依旧打著补丁)的粗布褂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阳光有些刺眼。陋巷里,几个妇人正坐在自家门口做着针线活,低声交谈着。看到他出来,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带着几分打量,又很快移开。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但他尽量保持神色平静,朝着记忆里韩婆婆家的方向走去。
韩婆婆的家就在隔壁第三个门洞,一样是低矮的土坯房,但门前打扫得颇为干净,窗台上还摆着两个破瓦盆,里面种着几棵蔫头耷脑的葱苗,算是这灰暗背景中唯一一点鲜活的绿色。
他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正想抬手敲门,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出来的却不是韩婆婆。
一个少女低着头,端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盆里似乎是一些待洗的衣物。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花布衫,身形瘦小,梳着一根乌黑油亮的长辫子,额前有些细碎的刘海。
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少女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起头来。
韩禧也赶忙后退,道:“对不住,我……”
西目相对。
少女的面容清秀,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因受惊而微微睁圆,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她的目光落在韩禧脸上,先是惊讶,随即认出了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微微低下头,声如蚊蚋:“是…是韩家哥哥啊。没…没事。”
韩禧的记忆瞬间被触动。翠姑。韩婆婆的孙女。父母似乎也在早年的一场时疫中没了,与祖母相依为命。平日里帮着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补贴家用,性格内向害羞,偶尔在原主记忆里出现,也只是低头匆匆走过的模糊身影。
“翠…翠姑妹子。”韩禧有些生涩地吐出这个称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些,“我…我来寻阿婆,想问点事情。她老人家在吗?”
翠姑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奶奶…奶奶她去前街张婶家帮忙裁衣裳去了,要…要晌午才回。”
“这样啊……”韩禧心中一阵失望,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他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无措,不知是该就此离开,还是该再说点什么。
沉默显得有些尴尬。
翠姑似乎也觉得让客人干站着不好,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韩家哥哥…你寻奶奶有什么事?若是急事,我…我或许能去唤她回来?”
“不用不用,”韩禧连忙摆手,“不是什么急事。就是…就是想打听点事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的少女,又看了看她手里那盆沉重的衣物,心中忽然一动。或许……可以从她这里先侧面了解些情况?总比空跑一趟强。
他斟酌着开口,尽量不让自己的问题显得太突兀:“其实…我是想问问,翠姑妹子,你可知晓这附近,或者县城外边,哪家农户…嗯,日子过得尤其艰难些?或者,谁家的地不好伺候,收成总是不好?”
翠姑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她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艰难…大家都艰难。若说最难…怕是村西头的李老栓家吧。他家劳力少,地又贫,婆娘身子还不好,常吃药…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愁绪。
李老栓。韩禧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他又试探着问:“那…你可见过他们下地都用些什么家伙事?犁头、锄头之类的,可还顺手?”
这个问题就更奇怪了。翠姑眨了眨大眼睛,更加困惑地看着他,但还是努力回忆着:“家伙事…不都那样吗?李老栓家那犁,好像还是他爹那辈传下来的,旧得很,听说犁地费劲得很,常要借别家的牛……韩家哥哥,你问这些做啥?”
韩禧一时语塞。首接说我想改良农具?恐怕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别有用心。他飞快地转动脑筋,找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没…没什么。就是前几日病着,胡思乱想些事情。听说…听说有些地方的农具好像不太一样,或许能好用些,就随口问问。”
这个解释显然没什么说服力。翠姑脸上的疑惑并未消减,但她性子温顺,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气氛又有点冷场。
韩禧的目光落在她端着的木盆上,里面是些厚重的粗布衣物,看着就知浆洗起来极为费力。他想起自己昨日当掉长衫换来的钱,虽然微薄,但或许……
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带着几分冲动开口:“翠姑妹子,你这…是要去河边浣衣?”
翠姑点点头:“嗯。”
“我…我左右无事,帮你拿过去吧?”韩禧说着,就要伸手去接那木盆。这既是想表示感谢(感谢韩婆婆那碗粥,也感谢她刚才的回答),也是潜意识里想做点什么,打破这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啊?使不得使不得!”翠姑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将木盆往后一缩,脸一下子红透了,“这…这怎么行!哪能让男人家做这个!让人瞧见了…要…要笑话死的!”
她的反应激烈而真实,让韩禧瞬间意识到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环境下是多么不合时宜。他讪讪地收回手,有些尴尬:“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端着沉……”
“不沉不沉!我自己能行!”翠姑连连摇头,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抱着木盆,像是生怕被他抢走一样,“我…我先走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快步从韩禧身边走过,朝着巷子口的方向去了。
韩禧站在原地,看着那瘦小的身影端着硕大的木盆匆匆远去,蓝花布衫在巷口一闪而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帮助人的心,却似乎用错了方式,反而唐突了人家。
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自己那间破屋。这一趟,似乎没什么收获。
刚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却见翠姑又小跑了回来,脸上红晕未消,微微喘着气,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眼神有些游移,不敢首视他。
“韩…韩家哥哥,”她声若蚊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你方才问农具的事…我虽不懂,但…但李老栓家就在村西头,门口有棵老槐树的那家便是…他…他人老实,就是日子太难了…”
她飞快地说完,不等韩禧反应,又像是怕被抓住问更多似的,再次转身跑开了。这一次,是真的跑远了。
韩禧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那点尴尬和失落瞬间被一股暖流取代。
这个时代,终究不全是冰冷和麻木。纵然生活艰辛,纵然人心隔膜,但总还有一些质朴的善意,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翠姑最后跑回来告诉他的信息,虽然简单,却至关重要。它给了韩禧一个明确的目标——村西头,老槐树,李老栓。
更重要的是,这一个小小的、带着羞涩和善意的举动,像是一道微光,驱散了些许笼罩在他心头的茫然与孤独。
他站在韩家门前,阳光照在身上,微微有些发烫。改良农具的想法不再只是一个空洞的念头,它有了一个可能的目标对象。
接下来,他需要更具体的方案。需要去观察,去思考,李老栓家,或者说像李老栓家这样的农户,最需要改进的是什么?是犁?是锄?还是别的什么?他又能凭借有限的知识和资源,做些什么?
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屋,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他需要纸笔——哪怕只是树枝和地面,需要将脑中的想法初步勾勒出来。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或许真的能做点什么。
下章预告:目标己然明确,思路初步成形。韩禧能否说服传统的农户李老栓接受他“新奇”的改良方案?简陋的条件又如何将图纸变为现实?韩家小院,改良农具解温饱危机,即将迎来第一次实践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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