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律师事务所光洁的红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林薇提前半小时抵达，特意选了背光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藏匿心底的不安。
约定时间一分一秒临近，她的心跳愈发急促。
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那条冰冷的短信反复浮现：“既然是一场交易，那就把条款都说清楚。”
推门声响起，林薇猛地抬头。 顾夜宸走了进来。
他换了件干净衬衫，却是最普通的白色棉质款，洗得有些发旧。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戴了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最让林薇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在实验室闪烁专注光芒、在篮球场飞扬神采的眼睛，此刻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
“你来了。”林薇站起身，声音干涩。
顾夜宸微微颔首，没有寒暄，径首在她对面落座：“协议呢？”
李律师是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神情公事公办。
他将两份厚文件推到两人面前：“这是按林小姐要求拟定的婚前协议，请二位过目。”
顾夜宸拿起协议快速翻阅，虽速度快，却能看出他在逐字审视每一条款。
会议室里只剩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阳光缓缓移动，照亮了顾夜宸的侧脸。
林薇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第7条第3款，”顾夜宸突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婚姻存续期间，双方互不干涉彼此私人生活和感情交往’，这一条是否需要更具体的定义？”
李律师推了推眼镜：“顾先生的意思是？”
“我建议明确写上：双方可自由与他人交往，不得以婚姻关系为由干涉。”
顾夜宸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讨论与己无关的公事。
林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竟如此急切地划清界限，连名义上的约束都不愿承受。
“可以补充。”李律师看向林薇，见她未反对，便提笔记录。
顾夜宸继续翻阅：“第12条，关于一年后离婚的补偿金，我不需要。”
林薇忍不住开口：“这是你应得的。”
顾夜宸终于抬眼看向她，目光冷如寒冰：“林小姐，我不是鸭，不需要报酬。”
一句话让林薇瞬间面无血色。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就删除这一条。”顾夜宸转向律师，语气不容置疑。
李律师再次看向林薇，见她微微点头，只好照办。
协议逐条过审，顾夜宸展现出惊人的冷静与法律意识。
他几乎删掉了所有对自己有利的经济条款，只保留最基础的义务性内容。
“夫妻共同生活期间，双方需在外人面前维持婚姻表象，包括但不限于共同出席必要场合、社交媒体互动、定期共同居住...”顾夜宸读到此处停顿，“这一条，需明确‘定期’的具体频率。”
“基金会可能会抽查，”林薇轻声解释，“最好每周至少有两三天...”
“那就写明每周三和周西，”顾夜宸打断她，“其他时间我要做实验、写论文，不希望被打扰。”
他的语气像在安排实验日程，而非规划婚姻生活。 林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场交易，比她想象的还要冰冷刺骨。
最终，48页的协议被删改至32页。顾夜宸几乎放弃了所有权利，只承担义务。
“若无异议，请二位在最后一页签名。”李律师将笔递过去。
木mu木mu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顾夜宸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笔迹凌厉果断，仿佛在完成一项令人作呕的任务。
林薇握着笔，手微微发抖。这一刻，她突然希望顾夜宸能摔门而去、痛骂她一顿，用任何方式反抗这场荒唐的交易。
但他没有。他只是安静坐着，等待她落笔。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每一笔，都像是在她心上刻下一道伤痕。
“恭喜二位，”李律师收起协议，语气程式化，“接下来可前往民政局办理登记。”
去民政局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行走，保持着刻意的距离。
阳光正好，路上不乏牵手的情侣，与他们形成刺眼的对比。 结婚登记的流程比预想中更快。拍照时，摄影师不停催促：“新郎新娘靠近一点...笑一笑...”
顾夜宸机械地挪近半步，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
林薇努力想笑，却觉得脸上肌肉僵硬不听使唤。 闪光灯亮起，定格下这对最不像新婚夫妇的新人。
当两个红本本递到手中时，林薇一阵眩晕。
五年暗恋，最终以一纸冰冷契收场。
走出民政局，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顾夜宸停下脚步，第一次正视林薇：“林小姐，协议己生效。我会遵守承诺，也希望你遵守。” 他依旧称呼她“林小姐”，而非“妻子”或任何亲密称谓。 “我会的。”林薇轻声回应。
顾夜宸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的课程表和实验室值班表。划线时段我有空，可配合你的‘表演’。其他时间，请勿打扰。”
说完，他转身欲走。 “等等，”林薇叫住他，“你要去哪？不...不回家吗？”
那是她精心准备的公寓，甚至偷偷为他布置了书房。 顾夜宸没有回头：“我回学校宿舍。协议写明，每周三周西我会过去。今天才周一，不是吗？”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像个严守合同的员工。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的结婚证仿佛有千斤重。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林薇独自坐在沙发上，久久未动。夕阳西下，房间被染成暖金色，却暖不透她冰凉的心。
手机响起，是苏哲的电话。 “怎么样？签了吗？”苏哲的声音透着关切。
“签了。”林薇声音沙哑，“他什么条件都没要，连补偿金都拒绝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那他...状态如何？”
“像换了个人，”林薇闭上眼睛，“冷静得可怕，也冷漠得可怕。”
“给他点时间吧，”苏哲叹气，“这种事换谁都难接受。”
挂断电话，林薇走进书房。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五年前她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顾夜宸笑得阳光灿烂，与今天这个冰冷麻木的他判若两人。
突然，门铃响了。
林薇心跳骤起：难道他改变主意回来了？ 她几乎是跑着去开门，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住——不是顾夜宸。
一位穿快递制服的男子递上信封：“您好，同城急件，请签收。”
林薇疑惑签收后拆开，里面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顾夜宸凌厉的笔迹：“宿舍钥匙。如需‘配合’，可自行进门。但请提前短信告知，避免不便。”
连钥匙都送来了，他是真的打算将这个“家”完全当作每周两天的值班室。 林薇握着冰冷的钥匙，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这场交易，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夜深了，林薇毫无睡意。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输入“顾夜宸”搜索。
最新信息出现在大学论坛，是一条几分钟前发布的帖子： 《物理系大神顾夜宸申请休学一年？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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