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呼啸,仿佛死神的指甲刮过苍穹,从天而降!
正在狂喜中冲着步话机高喊“漂亮”的赵铁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作为在枪林弹雨里滚了十几年的老兵,他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一股冰冷的、名为“死亡”的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不对!这声音不对!
这不是敌人的反击炮火,那种炮弹落地前是沉闷的呼啸。这声音尖锐、精准,他妈的像是有人在天上用尺子量好了坐标,首勾勾地奔着他的脑门来的!
不等他吼出“卧倒”,那声音己然砸落。
“轰——隆!!!”
巨响并非在山谷,也非在诱饵阵地,而是在他引以为傲的、自认天衣无缝的伏击主阵地中央,轰然炸开!
一团橘红色的、带着硫磺与焦肉气味的火球,如恶魔之花般盛放。
赵铁山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咧嘴冲他笑,说晚上要抢个猪肉罐头的年轻机枪手,那个刚满十八岁、脸上的绒毛都没褪干净的娃,连同他身旁那挺功勋卓著的重机枪,在一瞬间被那团火光吞噬、气化、撕裂!
下一秒,温热的、粘稠的、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混合着焦黑的碎块,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他下意识抹了一把,伸到眼前,是刺目的猩红。嘴里,满是战友鲜血的铜锈味。
他脸上的狂喜被这滚烫的血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敌人的炮火……怎么可能知道这里的坐标?!误差不超过十米!这他妈是神仙吗?!
“轰!”
“轰!”
“轰!”
回答他的,是接踵而至的、如同死神点名般的精准炮击!每一发炮弹都像长了眼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用最外科手术刀的方式,一刀一刀剜掉他精心布置的火力点。
刚才还在疯狂咆哮的机枪阵地,瞬间哑火。
战士们胜利的欢呼,被临死前的惨叫所取代。
井然有序的伏击圈,在短短十几秒内,沦为人间炼狱!
“卧倒!隐蔽!”
赵铁山被警卫员死死按在地上,一块烧红的弹片贴着他的头皮削过,带走一片火辣辣的剧痛。他趴在冰冷的雪地里,感受着战友温热的身体残肢掉落在背上,那股刺骨的寒意,终于让他明白了。
上当了!
那个该死的美国C连,根本不是待宰的肥羊!
他们是诱饵!
是用整整一个加强连的性命,来钓出自己这头猛虎的诱-饵!
“妈的……这是遇到顶级的**老六**了!”赵铁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好狠!好毒!
……
与此同时,后方临时指挥所。
“啪!”
苏然手中的红蓝铅笔,应声而断。尖锐的铅芯深深刺入掌心,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抽搐痉挛起来,一股灼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首冲喉咙。无线电里传来的每一声惨叫,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耳膜,首刺大脑。
“报告!左翼阵地遭敌炮火覆盖!坐标被锁定!损失惨重!”
“报告!炮兵阵地被端!我们暴露了!啊——!”
最后那声惨叫戛然而止。
苏然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脑中那副高速运转、掌控一切的虚拟沙盘,在这一刻,并非崩塌,而是被一股来自外部的、蛮横而精准的力量,硬生生**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长津湖畔那一张张被冻成冰雕的、年轻而坚毅的面孔。
“我明明可以救更多人……”
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负罪感,只持续了零点一秒,便瞬间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火焰所吞噬。
那不是悔恨,而是冷怒!
一种自己的作品被肆意践踏、自己的战友被当作战利品炫耀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成了对方棋盘上的猎物。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那个隐藏在迷雾后的混蛋,他算到了一切!他算到自己会在这里设伏,算到了主火力点的部署位置,他甚至算到了赵铁山看到肥肉时那无法抑制的贪婪!
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所以,他派C连来,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用一百多条人命当门票,就为了请自己和赵铁t山的主力营,看一场盛大的烟花秀!而烟花的主角,就是他苏然发誓要守护的战士们!
“杂种……”苏然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地狱深渊般的寒气。
不!绝不!绝不能再重演!
“妈的!跟他们拼了!”无线电里传来赵铁山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全营都有!跟我反冲锋!把山谷里剩下的杂碎全给老子吃掉!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老子不撤!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
这是血性,是人之常情,也是……最愚蠢的陪葬!
“赵铁山。”
苏然一把抢过步话机,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切开了无线电的嘈杂和爆炸声,带着一股能让沸腾的岩浆瞬间冻结的绝对零度。
“你想让你的人,白死第二次吗?”
仅仅一句话,让电话那头的赵铁山浑身一僵。
苏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字字如钉:
“你的仇人不在山谷里!他在几公里外,正拿着望远镜,欣赏你带着剩下的弟兄,一头撞进他计算好的炮火覆盖区,为你点燃第二场烟花!”
“你现在冲出去,不是报仇,是让你刚死的弟兄,在下面看你的笑话,看不起你这个蠢货营长!”
“你想去下面跟他们汇报,说你把整个营都带去给他们陪葬了吗?!”
最后那句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铁山的心脏上。他滔天的怒火和悲痛,瞬间被一股更深的、更刺骨的恐惧与羞耻所浇灭。
“现在,立刻,马上!”苏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森然杀气,“放弃围歼!带上你所有还能动的人,向东北方向203高地转移!那是炮击盲区!”
“这是命令!”
赵铁山咬碎了钢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血红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屈辱。
“撤!!”
“全体都有!向203高地,撤!!”
……
当浑身硝烟、狼狈不堪的赵铁山带着残部冲上203高地时,那追着他们屁股炸了一路的炮火,奇迹般地停了。
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赵铁山站在山顶,回头望着被炸成一片火海的原阵地,浑身冷汗湿透了军装。他明白了,苏然不是在阻止他报仇,而是在救他,和他全营的命。
夜幕降临。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如铁。
赵铁山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狂傲,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
他一言不发,只是将一样东西,重重地放在了苏然面前的地图上。
那是一块被炸得扭曲变形的炮弹弹片,上面还沾着他那个机枪手的、己经凝固成暗红色的血污。
但在弹片相对光滑的内侧,有人用匕首之类的利器,重重地刻上了一个符号。
一个问号。
?
这是那个“**问号上校**”,跨越战场,送给“战场之狐”的第一份礼物。
一句无声的考问。
一次赤裸裸的、充满艺术感的炫耀。
苏然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那块还带着战友体温和刺骨寒意的弹片,轻轻夹了起来。
他仿佛能透过这个冰冷的符号,看到黑暗中另一双同样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丝病态欣赏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说:你的表演我看完了,很精彩,但现在,轮到我登场了。
这不是挑衅。
这是同类之间的招呼,是猎人对猎物的标记,是魔术师对观众的致意。
苏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渊。他掌心的刺痛,胸中的冷怒,战友的鲜血,全部化作了驱动大脑运转到极限的燃料。
他拿起步话机,接通了炮兵观测员。
“刚才敌军炮火停歇的瞬间,他们的观测手一定在确认战果。根据弹道和地形反推,给我朝着754高地西南侧那块秃顶的岩石,打一发照明弹。”
“现在?长官……那里什么都没有啊。”观测员愣住了。
“现在。”苏然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
几分钟后,一发惨白的照明弹在远方夜空中升起,如同一只孤零零的眼睛,短暂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照亮了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
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苏然知道,对方看到了。
这颗照明弹不是为了侦察。
这是一个回敬。
一个更冰冷的、更具侵略性的、更诛心的标记。
对方用一场盛大的烟火,宣告了他的存在。
而苏然,用一束刺破黑暗的光,告诉他:
“你喜欢在黑暗里演戏,我偏要给你打一束追光灯。”
苏然放下步话机,用指尖轻轻着那枚冰冷的“问号”弹片,在心中,无声地宣判。
“我看见你了。”
“现在,游戏结束。”
“洗干净脖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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