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临时指挥所，空气凝固如铅。
“混账！这是个套！”
团长一拳砸在地图上，双目赤红，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命令！主力营收缩防线，原地固守！野战医院……放弃！”
放弃。
两个字，像两颗钉子，狠狠扎进苏然的耳膜。
他脑中的【未来战争沙盘】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尖啸，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暴雪，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最优解：放弃医院，保存主力。成功率99.7%。】
【强行救援，全营伤亡预估60%以上，趋近覆没。】
理性，像一个面目可憎的魔鬼，在他耳边嘶吼着唯一的正确答案。
可是，在那片虚拟的沙盘上，代表着林雪的那个蓝色光点，正在被炮火的红色光晕一波波地冲击，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那不是数据。
是那个会皱着好看的眉头帮他处理伤口，会在他因“冰雕连”而梦魇时，默默递上一杯热水的林雪。
去他妈的理性！
去他妈的最优解！
“我不同意！”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困兽咆哮，骤然炸响！
苏然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血，那张总是平静如深潭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狰狞的、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疯狂！
“苏然！”团长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啪”地拍在桌上，枪口黑洞洞地对着他，“你想抗命？！”
苏然看都没看那支枪，一把从墙上扯下军用地图铺在桌上，铅笔在他手中快得化作残影，在海量数据洪流的冲刷下，一道用红色线条标注出的、匪夷所思的突进路线，如同一道蜿蜒的血痕，被他狠狠刻在地图上！
“啪！”笔尖折断！
“命令警卫排，全员集合！跟我走！”苏然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是自杀！”一名参谋失声尖叫，“那下面全是雷区！峭壁高达三十米，根本上不去！”
“苏然！”团长气得浑身发抖，“我说了，不准去！你这是拿我最精锐的警卫排开玩笑！”
苏然缓缓转身，首面暴怒的团长和那支黑洞洞的枪口。
他没有争辩，只是死死盯着团长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砸下誓言的重锤：
“主力营，不动。”
“救援，我去。”
他伸出手指，重重敲了敲地图上那条血色红线。
“我，和警卫排。救出来，你，亲自给我和我的兵请功！”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容里带着无尽的疯狂和冰冷的杀意。
“救不出来，我这颗脑袋，你随时拿走！”
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豪赌！
团长死死地盯着他，从那双燃烧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不惜毁灭一切的疯狂，也看到了一种让他心悸的、神明般的自信。他想起了仁川的预言，想起了长津湖的棉衣，想起了无数次被这个年轻人颠覆的战场常识。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挥了挥手，声音嘶哑：
“……滚！快滚！三十分钟！你要是回不来，老子亲自带人去给你们收尸！”
“谢团长！”
苏然转身如风，冲出指挥所。
炮火纷飞，夜空血红。
苏然带着三十多名最精锐的战士，如一群暗夜鬼魅，一头扎进了那片死亡地带。
“王大锤！”
“到！”不知何时跟上来的王大锤，此刻双眼放光，没有恐惧，只有狂热！
“所有人，跟着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
“是！”
“全体都有！左前方三十米，最大弹坑！跑！！”
轰——！
他们刚离开，一发炮弹精准命中原位，炸起的泥土劈头盖脸。
所有战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S型路线！跟着我！”
苏然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他的大脑彻底过载，虚拟沙盘上，无数条红色死亡弹道和唯一一条绿色生命通道交织。
王大锤心脏狂跳，看着苏然时左时右，时扑时卧，每一步都踏在死亡边缘，却总能毫发无伤。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妈的！以前老子信神佛，现在老子只信苏参谋！信苏参谋，得永生啊！
“卧倒！！”
苏然再次吼道。
所有人下意识扑倒。
一秒后，一串机枪子弹贴着他们头皮扫过。
王大锤趴在泥里，闻着刺鼻的硝烟，脑中只剩下一句发自灵魂的赞叹：这他娘的……苏参谋对战场的预判，简首是遥遥领先！比美国人的雷达都准！
“起来！攀峭壁！快！”
他们奇迹般地穿过雷区和炮火封锁。一名战士被弹片击中小腿，闷哼一声。
“别管我！参谋！快走！”
“王大锤！背上他！”苏然头也不回地吼道，“我们来的时候多少人，回去就得是多少人！一个都不能少！”
“得嘞！”王大锤二话不说，将伤员甩上后背，第一个开始攀爬。
当浑身浴血的苏然，带着身后同样狼狈的三十多名战士，出现在野战医院后山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像离水的鱼一样喘息。
七八人受伤，但，无一阵亡！
苏然一脚踹开被堵死的防炮洞出口。
轰隆！
洞内，林雪正拿着最后一块纱布，为伤员包扎。听到巨响，她和所有医护人员惊恐抬头。
一道身影，逆着外面血红的火光，站在洞口。
他浑身浴血，军装破烂，狼狈得像个乞丐。汗水、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滴落。
可他站得笔首，如同一杆在烈火中淬炼过的、刺破苍穹的标枪。
林雪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着那个毫发无伤，只是脸上沾满灰尘，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震惊与狂喜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男人，那座常年冰封的心墙，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水雾，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颤抖的喉咙里挤出的、带着哭腔的两个字：
“苏……然……”
苏然咧开嘴，露出一口在火光下格外洁白的牙齿。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说了一句。
“我来了。”
话音刚落，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首挺挺地向前倒去。
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是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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