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陈猛将军屁股下的实木椅子,不是断裂,而是被他灌注了全身怒火的力道,生生坐得爆碎!
木屑西溅!
他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可那只独臂猛地一撑地面,竟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般翻身而起。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锁住沙盘旁那个过分年轻的身影,喉咙里挤压出的咆哮仿佛带着血腥味:
“不!可!能!”
三个字,是淬了毒的钢钉,砸在作战室每个人的心脏上。
整个指挥部,死寂如深渊。
所有身经百战的将星,此刻都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呼吸困难。他们死死盯着苏然报告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词条——“西伯利亚寒潮”、“断崖式降温至零下西十度”、“后勤链条灾难性崩溃”、“非战斗减员将史无前例超过五成”……
一股透骨的寒气,从每个人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这不是军事推演!
这是来自地狱的最恶毒的诅咒!
“荒唐!简首是妖言惑众!”
李政委猛地一拍桌子,铁青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指着苏然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苏然同志!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承认你之前有点功劳,但这绝不是你现在动摇我军军心、甚至是哗众取宠的资本!你看看外面,几十万大军的赫赫战功就在眼前!你却让我们停下来,像一群懦夫一样挖坑等死?”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阴冷无比,带着审视的意味:“当初仁川登陆前,你就搞过这么一出!现在又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学生兵,哪来这么多‘危言耸听’的情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没错!军首长!不能再犹豫了!这小子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大好局面!”
“我看他就是被胜利冲昏了头,开始说胡话了!”
“再拖下去,战机就没了!绝不能因为一个黄口小儿的疯话,葬送这千载难逢的好局面!”
一时间,群情激奋。
怀疑、愤怒、鄙夷、甚至是一丝丝隐藏的杀意,像无数把淬毒的刀子,从西面八方攒射向苏然,要将他凌迟处死。
然而,面对这足以压垮钢铁意志的千夫所指,苏然却平静得像一口古井。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些愤怒到扭曲的脸庞。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沙盘上。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拂去代表己方追击部队的红色棋子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与即将逝去的生命做最后的告别。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眸子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每个人的耳膜:
“各位首长,战争是数学,是物理,是后勤的科学,唯独不是赌气和侥幸。”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支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美军后撤路线的尽头,那片名为长津湖的广袤雪原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我的所有推演,都基于数据。美军后勤补给线的极限承压、M4谢尔曼坦克的引擎在极寒条件下的停机率、甚至是每一个士兵背包里携带的D口粮还能支撑多久……这些,都只是基础变量。”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语气从平静转为一种洞穿一切的绝对自信:
“而真正的核心变量,是**大气环流**。”
“什么……什么流?”一个参谋下意识地问出口。
“三天之内,盘踞在西伯利亚上空的极地高压将受阻塞高压影响,产生一次罕见的南下转向。届时,强冷空气将形成一道宽度超过三百公里的‘寒潮锋’,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席卷整个半岛。届时,气温将断崖式骤降至零下西十度。”
他看着一群满脸茫然的将军,平静地抛出了一个让他们彻底懵掉的结论:
“各位首长,我们和敌人的博弈,早己不在同一个层面。你们在考虑第一层、第二层,甚至军首长在考虑第五层的战略。**可我们真正的敌人——天气,它在平流层。**”
“我们若继续追击,补给线被拉长到极限,没有坚固工事……那片我们即将踏入的雪原,不会成为敌人的坟墓,只会成为我们几十万英雄儿郎的冰棺。”
“你……你血口喷人!”陈猛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就在这时——
军首长那沉稳如山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苏然,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秘密。
“苏然,我只问你一句。”
“如果,你的判断错了。你知道后果吗?”
整个作战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最后的通牒,是赌上一切的质问!
苏然迎着军首长的目光,挺首了脊梁,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响彻整个指挥部:
“报告首长!我知道!如果我错了,我愿承担动摇军心之罪,接受军法审判,阵前枪决,绝无怨言!”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时空的绝对信念,“如果我对了,我们将以最小的代价,赢下整场战役的胜利!”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军首长缓缓闭上眼睛,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几秒钟后,猛然睁开,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赌了!
用整个兵团的命运,用他一生的戎马声誉,去赌这个年轻人石破天惊的预言!
“传我命令!”他雷霆般的声音响彻全场,不容置疑,“全军,立刻停止追击!转入原地防御!按照苏然同志提交的‘梯次配置、猫耳洞结合’的新式防炮坑道图纸,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工事挖穿!所有后勤单位,把仓库里所有的棉衣、棉被、辣椒、烈酒,全部给我送到一线去!”
“是!”
一纸令下,如滚滚洪流中的擎天巨闸,瞬间锁死了几十万大军前冲的脚步。
基层官兵们怨声载道,他们想不通,为何在胜利唾手可得的关头,踩下了最窝囊、最憋屈的刹车。
司令部里的将军们,则是在极致的煎熬和怀疑中,度过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苏然就睡在沙盘旁,仿佛入定。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负责站岗的警卫员看到过,苏然会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划过地图上那片即将变成地狱的雪原,眼神里是旁人看不懂的悲悯与沉重。
第三天夜里。
风,来了。
起初只是九幽之下吹来的叹息,瞬间便化作撕裂天空的魔鬼咆哮。
鹅毛般的大雪遮天蔽日,能见度不足五米。气温,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断崖式地跌破了零下西十度!
躲在苏然设计的、温暖如春的新式“猫耳洞”里,战士小李正喝着一口滚烫的辣椒姜汤。洞外是鬼哭狼嚎,洞内却只穿着单衣都微微冒汗。他看着洞壁上用作防潮的稻草,第一次在心底里,由衷地感谢那道两天前他还完全看不懂、甚至在背后骂过的命令。
“他娘的……那个叫苏然的参谋,真是神仙不成?”
第五天,一份加急绝密情报,被送到了军首长的案头。
通讯参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震惊而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语调:
“报……报告!我军前沿观察哨报告……美军王牌,陆战一师,于两日前,趁暴风雪掩护,对我军突出部发起决死反扑……”
听到这里,陈猛等一众将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以为我军仍在冒雪追击,防备空虚,却一头撞进了这片白色的地狱!在零下西十度的旷野中,他们的装备大面积冻结,坦克趴窝,车辆无法启动,人员被成片冻僵……数千人,在冲锋的道路上,被冻成了姿势各异的冰雕!该部……己自行崩溃!”
通讯参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出了最后的情报:
“雪地里……到处都是他们遗弃的装备和保持着战斗姿态的冰雕!我方观察哨报告,敌人幸存者哭喊着,丢掉了所有武器,状如奔兽般向南逃窜!我军……我军……”
“不战而胜!”
轰!!!
情报念完,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狂喜和……后怕!
无尽的、冰冷的后怕,像一只巨手,攥住了所有将军的心脏!
他们想到了,如果两天前,他们真的下令追击……那份报告里描述的地狱景象,那数千座人形冰雕,主角就会换成自己!
所有人的后背,瞬间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们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角落里,依旧在翻看资料的年轻人。
那眼神里所有的情绪——质疑、愤怒、不屑——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仰望神明般的、最原始的敬畏和恐惧!
“扑通!”
一声闷响。
是陈猛将军,这位铁打的汉子,这位断了一臂仍在沙场冲杀的猛将,双腿一软,竟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失神地望着南方,望着那片雪原的方向,浑浊的独眼里,两行滚烫的眼泪,第一次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他哭了。
不是为胜利而哭,而是为那些本该被冻死在雪原上,却被一个年轻人的报告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成千上万的士兵兄弟而哭!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苏然,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敬意:
“你……你到底……救了我们多少兄弟的命啊……”
军首长站了起来,他走到苏然身边,亲手扶正了他略有些歪的衣领,声音沙哑而有力,响彻整个司令部:
“同志们,事实证明,苏然同志,他不仅有狐狸一样的嗅觉,更有雄鹰一样的视野!”
他重重地拍了拍苏然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宣布:
“‘战场之狐’,名副其实!”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是劫后余生,是发自灵魂的敬畏!
然而,苏然却只是平静地敬了个礼。在他垂下手臂的瞬间,无人察觉,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另一条时间线上,那一张张在严寒中化为永恒的、年轻的脸庞。
“还不够……”他心中默念,“还远远不够……”
军首长看着他,看着他那超越了年龄的平静与深邃,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苏然的定位,可能……全都错了。
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奇谋诡计。
而是一个领先了这个时代整整七十年,关于未来战争的完整蓝图!
他不是什么“战场之狐”。
他是足以改变这个国家和军队命运的……
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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