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疯狂,毫无征兆地降临。
停战协议的墨迹未干,敌人的炮弹就撕裂了虚伪的和平,像一群输光了所有、连底裤都要押上的赌徒,将最后的筹码恶狠狠地砸向了我军后方。
野战医院,瞬间从生命的方舟,变成了炼狱的靶心。
“轰——!!”
一发155毫米榴弹在距离林雪的手术帐篷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炸开。剧烈的冲击波像一只无形的巨掌,猛地将整个帐篷掀起,又狠狠拍下。钢架扭曲,帆布撕裂,器械盘“叮叮当当”翻了一地,混杂着士兵的惨叫与哀嚎,奏响了地狱的交响曲。
手术室,塌了半边。
“林医生!快走!这里要塌了!”年轻的护士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拽住林雪的胳膊。
但林雪的脚像在地上生了根。她面前,躺着一个腹部开放性创伤的年轻战士,肠子破了三个洞,她刚缝好第二个。此刻移动,大出血会瞬间要了他的命。
“手电。”林雪的声音,在炮火的轰鸣中,冷得像手术刀的刀锋。
“什么?”
“我说,给我手电!”林雪猛地抬高音量,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此刻燃着火,“所有能亮的都找来!扶住他!别让他晃动!”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在随时会被夷为平地的帐篷里继续这该死的手术?
“林医生,留得青山在……”
“闭嘴!”林雪厉声打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才十九岁!现在放弃,他必死!这是命令,执行!”
她的威严与决绝,压倒了所有人的恐惧。几名护士颤抖着扒出手电,将几道微弱的光柱,聚焦在那个血肉模糊的腹腔上。林雪拿起备用缝合针,她的手,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稳如磐石。
每一次爆炸,大地都在脚下颤抖。但那几束光,和光下那双执着的手,构成了一幅凡人与死神竞速的悲壮画卷。
……
指挥部。
“报告!三号区域,我军后方野战医院,遭到敌军炮火覆盖!伤亡……伤亡惨重!”
通讯兵嘶哑的报告,像一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指挥部里每个人的耳朵。
军首长一拳砸在沙盘上,眼睛瞬间血红:“这帮狗娘养的!输不起了是吧!连他妈的医院都炸!”
所有参谋都在疯狂地计算、分析,试图找出敌人的炮兵阵地。
只有苏然。
在听到“野战医院”西个字时,他的整个世界,“嗡”的一声,不是黑了,而是彻底崩塌了。
那个叫林雪的女人。
那个会因为他一套“救命真经”而眼眶发红的女人。
那个会默默递给他一杯滚烫热水的女人。
那个用最冰冷的外表,包裹着最滚烫、最柔软内心的女人!
她就在那片火海里!
一瞬间,他引以为傲的【未来战争沙盘】在他脑中不是蓝屏,而是CPU过载、内存爆表、所有数据链路瞬间烧成了焦炭!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推演,所有的最优解,都化为一片刺眼的、充满嘲讽的乱码。他的大脑,这台曾经能推演国运的超级计算机,此刻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野蛮的指令,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找到她!活的!
一种能把心脏活活撕裂的恐惧,攫住了他。这种恐惧,比被当成间谍时更无助,比亲眼看到冰雕连时更尖锐!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东西,他输不起。一旦输了,赢下整个世界都没有任何意义。
“苏然!你小子发什么愣!”军首长见他状若痴呆,怒吼道,“马上给我计算出敌军炮兵阵地,三分钟,老子要把他们从地图上抹掉!”
苏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对军首长的怒吼毫无反应。
他猛地抬头,双眼爬满血丝,那眼神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战略家,而是一头被逼入绝境,准备用血肉之躯撞开天地牢笼的野兽。
“我要去三号区域。”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胡闹!”军首长勃然大怒,“你一个搞研究的去前线添什么乱!给老子待在这儿!”
苏然没有再争辩一个字。
他转身,像一颗脱离了所有计算轨道的炮弹,猛地冲了出去。
“拦住他!警卫员!把他给我按在指挥部里!”
两名身经百战的警卫员立刻扑上。
但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那个文弱的参谋,而是一个被恐惧点燃了所有理智,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的疯子!
苏然没有闪躲,甚至没有格挡。
一名警卫员刚抓住他的肩膀,苏然就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猛地向前拧身!骨头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左肩脱臼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却也用这股不要命的扭力挣脱了束缚。他根本不是在“格斗”,他只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攻城锤,撞开一切阻碍他去见她的障碍!
另一名警卫员从侧后方死死抱住他的腰。苏然没有向后撞,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那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壮汉,一步、两步,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继续冲向门口!
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脱臼的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感觉不到!那名警卫员感觉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人,志愿军:战场之狐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志愿军:战场之狐最新章节随便看!而是一块烧红的、一心只想奔向熔炉的烙铁!最终被这股无可阻挡的、奔向死亡的惯性带得一个踉跄,脱手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然疯了一样冲向门外,一把抢过通讯兵刚停下的吉普车钥匙。
“疯了…这家伙他妈的彻底疯了!”被挣脱的警卫员捂着脱臼的肩膀,看着苏然抢走钥匙的背影,声音里全是惊骇和不解,他喃喃自语,“我拦过抱着炸药包冲锋的,没拦过这么不要命的参谋……**操,这哪是去救人,这他妈是去殉情啊?!**”
吉普车发出一声濒死的咆哮,像一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炮火连天的夜幕。
“反了!反了天了!”军首长气得首哆嗦,但看着那辆吉普车决绝的背影,他眼中的怒火慢慢熄灭,最终化为一声复杂难明的叹息,无力地挥了挥手。
“……让他去吧。”他转过头,对身边的政委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一个连命都不要的宝贝疙瘩……总比一个只会计算的机器要好。通知炮兵,给老子把那片山头犁平!不计代价!给苏然……也给医院里的同志们,争取时间!”
吉普车在弹坑间疯狂穿行。
苏然的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他从未开过这么快,也从未如此痛恨距离。
每一次爆炸声传来,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紧。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她第一次质问自己“你到底是谁”时冰冷的眼神,她看到新式急救法时眼底的震撼,她在看到冰雕连后,默默递给自己那杯热水时,指尖的温度……
他不敢想,如果……如果他去晚了……
那个后果,他不敢想,光是念头在脑中闪过,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灵魂崩碎。
终于,燃烧着、冒着滚滚黑烟的医院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他一脚刹车,车轮在地面上划出两道焦黑的伤痕。苏然跳下车,因脱臼而歪斜的肩膀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感觉不到,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片废墟,像个寻找丢失灵魂的疯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林雪!林雪——!!”
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士认出了他,指着那个坍塌了一半、还在冒着火星的手术帐篷,哭着说:“林医生……林医生在里面,她不肯出来……”
苏然的心,瞬间沉到了万丈深渊。
他扒开还在燃烧的帆布,不顾火焰燎到手臂,一头冲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几束微弱手电筒光的映照下,林雪正低着头,打下最后一个外科结。她的额头全是汗水和黑灰,脸颊被硝烟熏得像只小花猫,但她的神情,专注得像一位正在完成旷世杰作的雕塑家。
“好了。”
她剪断缝合线,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脱力地向后一靠。
也就在这一瞬间,又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爆炸,剧烈的余震袭来。
头顶,一块被震松的水泥预制板,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带着死神的呼啸,朝着林雪的头顶,首首砸落!
“小心!!”周围人发出绝望的尖叫。
林雪下意识抬头,只看到一片巨大的、冰冷的阴影,笼罩了她的全部视野。
她甚至来不及恐惧。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长的凝固的河。
一道身影,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速度,从侧面猛扑过来。
是苏然。
他想也没想,没有任何计算,没有任何权衡,那完全是铭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本能。他张开双臂,像一只拼死护住雏鸟的雄鹰,将林雪死死地、紧紧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那足以粉身碎骨的致命一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预制板重重砸在苏然的背上。
他连一声闷哼都没能发出,整个身体剧烈地一颤,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了下去。
滚烫的鲜血,瞬间从他背部的军装下疯狂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也染红了林雪纯白的医生大褂。
林雪呆呆地跪坐在地,怀里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苏然。
刚刚救活一个人的巨大成就感,在这一秒,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悔恨彻底吞噬、碾碎。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他为她挡住了死亡。
炮火声、喊叫声,一切嘈杂都远去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背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和他胸口越来越微弱的起伏。
“不……不……”
林雪抱着他,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她那双在手术台上稳如磐石、能穿针引线的手,此刻抖得连他的脸都无法触碰。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她的眼眶滑落,砸在苏然沾满灰尘的脸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最终,这位被称为“战地白蔷薇”、“冰山女神医”的女人,在震天的炮火声中,抱着那个为她挡下整个世界的男人,第一次,也是此生最痛彻心扉地,失声痛哭。
那哭声,像个弄丢了全世界的孩子,绝望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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