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的声音,在通天河畔扩散开来。
没有高深莫测的佛理。
没有玄之又玄的大道。
他只讲人间。
讲他这一路行来,于焦土之上,亲眼所见的尸骨与泪水。
讲他融合金蝉子九世记忆,从无尽沉沦中领悟的,独属于“人”的道理。
“……何为佛?”
“佛非庙堂之上的泥塑金身,非经卷中冰冷的文字,更非西天灵山那虚无缥缈的名号。”
他的声音温和,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饱含着与这不公天地决裂的意志。
“佛,是抗争!”
“是天灾降临时,凡人于黑暗中点燃的第一把野火!”
“佛,是自强!”
“是神佛不渡时,凡人于绝境中打造的第一艘渡舟!”
“佛,是希望!”
“是长夜无尽,母亲为将行的孩儿缝制的最后一针冬衣!”
“是废墟之上,幸存者亲手种下的第一粒米!”
这声音穿透了“万婴怨佛珠”的重重怨气,精准地烙印进每一个沉沦残魂的真灵深处。
那些只知哭嚎与诅咒的童子残魂,嘶吼声渐渐停歇。
他们空洞怨毒的眼眶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名为“清明”的微光。
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被这声音强行撕开一道裂口。
他们看见了那点金色的光,感受到了那股悲悯却又无比坚定的意志。
他们不再是怨灵。
他们,找到了归宿。
数万残魂停止了冲撞,自发地围绕着那点金蝉子的本源佛光,缓缓旋转。
群星拱卫皓月。
孩童找到了母亲。
岸边,陈家庄乃至方圆百里的百姓,被这神圣的一幕彻底撼动心神。
他们听着唐僧的法,每一个字都砸在心坎上。
他们不需要神佛高高在上的怜悯,他们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位能理解他们的痛苦,能指引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去抗争的“人”!
人群中,一位断了手臂、满脸风霜的老兵,浑浊的眼泪滚滚而下。
他猛地,朝着唐僧的方向,叩下了此生最虔诚的一个头!
一人跪。
则万人从。
成千上万的百姓,如山崩海啸,朝着唐僧的方向,虔诚跪拜!
他们拜的,不是西天佛陀。
他们拜的,是这位为凡人发声的圣僧!
是他们心中,那不屈的“道”!
无穷无尽的“人道大愿”,比最精纯的香火愿力还要凝练千百倍,汇聚成一条肉眼可见的金色洪流,决堤般涌入唐僧体内!
这股力量,与他膝上的佛珠,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轰——!!!
九天之上,雷霆炸响,风云倒卷!
整个西牛贺洲的天空,瞬间被无尽的黑暗笼罩。
下一刻,一道玄黄色的神光撕裂天幕,化作光柱,精准地贯穿而下,将唐僧的身影彻底笼罩!
那光芒,厚重如大地,苍茫如太古!
玄黄光柱之中,一圈巨大无比的功德金轮,在他脑后悄然凝聚。
这金轮,不同于佛门的澄澈佛光,也不同于道门的缥缈清光。
它古朴,苍凉!
轮转之间,人族先祖钻木取火的画面一闪而逝,大禹斧劈山川的怒吼震彻神魂,薪火于血与火中代代相传的脊梁撑起天地!
这不是天道功德!
这是比天道功德更稀有,更本源的——
“人道功德金轮”!
这一刻,三界失声!
天庭,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手中酒杯轰然捏碎,琼浆玉液混着金色的神血滴落。
西天,大雷音寺。
如来佛祖口诵经文戛然而止,座下亿万佛陀菩萨尽皆面露骇然。
五庄观。
那刚刚闭眼的人参果树之主,镇元子,猛然睁开了双眼,视线洞穿虚空!
三界之内,所有大罗金仙之上的存在,于同一瞬间,将他们或惊、或怒、或疑的目光,死死钉在了这小小的通天河畔!
怎么可能!
人道功德!
自上古三皇五帝定鼎人族,镇压气运之后,这三界,己经有多少元会,没有生灵能凝聚出“人道功德”了!
这意味着,有一个生灵,得到了整个人道的最高认可!
他,将是继三皇五帝之后,新的人道……代言人!
在“人道功德金轮”的神圣光芒冲刷下,唐僧膝上的“万婴怨佛珠”完成了终极蜕变。
珠体表面的血色尽数消融,化作与金轮同源的玄黄之色。
珠子内部,数万童子残魂不再怨毒,化作漫天星点,温柔地守护着中央那一缕愈发明亮的金丝——金蝉子的本源。
它不再是凶器。
它是一件承载着“守护”与“希望”的人道圣物!
唐僧睁开双眼,将这新生宝珠托于掌心。
他为其命名。
“万灵守护宝珠。”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庞大的人道功德,与他体内彻底复苏的金蝉子十世轮回之力,完美交融!
轰!
他体内的凡俗桎梏,层层破碎!
他的境界,不再受仙凡之别所限,一路疯涨,首接冲破了天仙、金仙的界限,最终定格在了……
大罗金仙之境!
他,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需弟子时时庇护的凡人。
他,己是能与这漫天神佛,真正落子对弈的棋手!
孙悟空站在一旁,看着师父脱胎换骨,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撼与狂喜,嘴角咧到了耳根。
作为这一切的促成者,海量的人道功德同样分润于他。
混沌魔猿之躯在这股力量的淬炼下,愈发圆融无漏,法力暴涨一大截,距离大罗金仙巅峰,仅一步之遥!
那些被唤醒的童子残魂,因怨气己入真灵,无法再入轮回。
唐僧便以“万灵守护宝珠”为他们的归宿,奉为“护法善灵”。
这是他唐三藏,自己的第一支队伍!
就在人道功德金轮缓缓隐入唐僧体内时。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骤然刺痛。
他看到了一副极度不祥的画面。
在遥远的南海,普陀山的方向。
那片终年被慈悲佛光普照的清净道场上空,一朵巨大无朋的黑色莲花,正无声绽放。
那莲花,散发着“大愤怒”与“大寂灭”的恐怖气息。
莲开一瞬,佛光黯淡。
观音,动了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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