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废料院的管束骤然收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刘管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每日巡查的频率更高，目光也更加锐利，恨不得从每个杂役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黄一梦行事越发谨慎，将刚刚萌芽的炼丹练习暂时压下，每日只专注于分内工作，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那几份成功炼制出的普通止血散，却像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心中悄然发芽。
宗门需求疗伤物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将微末资源转化为实际好处，且不引人注目的机会。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柳小婉。这个心地善良、同样在底层挣扎的药园旧识，是唯一可能信任并愿意帮忙的人选，且不易引起怀疑。
如何联系？她不能亲自去药园，太显眼。
机会很快到来。这日，一批需要特殊处理的药渣恰好来自药园，由两名药园杂役运送过来。黄一梦远远便瞧见其中一人正是柳小婉！她似乎清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清澈。
黄一梦心中一动，借口核对单据，主动迎了上去。
“药园丙字柒号药渣三桶，请核对签收。”领头的杂役递过单据，语气公事公办。
黄一梦接过单据，目光快速扫过，看似随意地对柳小婉笑了笑：“柳师姐，有些时日不见了。”
柳小婉看到黄一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很快黯淡下去，低声道：“黄师妹…哦不，该叫黄师姐了。”她显然听说了黄一梦调入丹房的事情。
“师姐说笑了，你我之间何须客气。”黄一梦一边签字，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收工后，杂役区西侧老槐树下，有事相托，关乎生计，务必一人前来。”
柳小婉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露出疑惑和一丝害怕，但看到黄一梦清澈平静的眼神，最终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交接完成，两队人各自散去。
傍晚，夕阳西下。黄一梦提前来到杂役区西侧那棵枝叶虬结的老槐树下，此处偏僻，临近晚膳时分，更是人迹罕至。
不多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怯生生地出现，正是柳小婉。她紧张地西下张望，如同受惊的小鹿。
“柳师姐，这里。”黄一梦从树后走出。
“一梦…师妹，你找我什么事？”柳小婉绞着衣角，声音发紧，“是不是张师兄他…”张洪的死讯早己传开，死状凄惨，让她心有余悸。
“与他无关。”黄一梦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塞到柳小婉手里，“你看看这个。”
柳小疑惑地打开布包，看到里面是几份色泽纯正、药香清淡的止血散，顿时愣住了：“这是…品质很好的止血散？一梦，你哪里来的？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就想推回来。这等品质的止血散，对于杂役弟子而言，己是难得的伤药。
“我自己偶然所得，来路干净，师姐放心。”黄一梦按住她的手，声音压低，“听说宗门近期需要这类物资，药园那边…应该有师兄师姐会私下收购吧？
你看能不能帮我换成灵石，或者…换一些年份稍久、品相好些的凝血草、三七之类的草药种子？”
她刻意模糊了来源，只强调交换。柳小婉在药园日久，定然知道些私下交易的门路。
柳小婉闻言，脸上露出恍然和一丝为难：“私下交易…确实有。管事们的亲信偶尔会收些东西，价格比功勋殿低些，但…但这太冒险了，若是被发现…”
“无需大量，偶尔一两份即可。”黄一梦看着她，“所得灵石或种子，你我三七分账，你三我七。若你不愿，此事作罢，当我从未提过。”她给了柳小婉选择的机会。
柳小婉看着手中的止血散，又看看黄一梦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想到自己在药园越发难过的日子（张洪虽死，但他留下的空缺很快被另一个趋炎附势之徒填补，对她这类无依无靠的杂役依旧苛刻），最终一咬牙：“好！
我试试！不过…我只能找最信得过的李婶问问，她儿子是外门弟子，偶尔会帮人搭线…”
“有劳师姐，一切以安全为重。”黄一梦点点头，“下次还是这个时候，此地交换。”
两人约定好，迅速分开，消失在暮色中。
数日后，同样地点。
柳小婉早早等在那里，见到黄一梦，立刻紧张地递过来一个小包裹，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后怕：“换…换到了！李婶说品质很好，按市价七成收的，这里是一块半下品灵石，还有你要的种子…她还想问还有没有…”
黄一梦接过包裹，神识一扫，里面果然有一块半灵石和几小包颗粒的草药种子。她取出半块灵石和一小包种子，塞回柳小婉手里：“这是师姐应得的。”
柳小婉握着那半块灵石，手都有些发抖，这对于她而言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太多了…一梦，我…”
“收下吧，日后或许还需劳烦师姐。”黄一梦将剩余包裹收好，“回复李婶，就说偶尔才能得到一点，量不会多。”
“我明白！”柳小婉重重点头，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这条细微的、隐藏于宗门规则缝隙下的交易渠道，就这样悄然建立起来。
黄一梦并未急于扩大“生产”。她依旧谨慎，每隔七八日才炼制一两份止血散，通过柳小婉换回少许灵石或优质种子。灵值缓慢增长，空间内的草药品类也逐渐丰富。
然而，宗门内的紧张气氛并未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一日，废料院突然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那位曾视察过的内门丹堂弟子，陈师兄。他脸色凝重，不再是之前的傲然，首接找到刘管事，两人低声密谈许久。
黄一梦借着整理附近货架的机会，灵识悄然提升到极致，隐约捕捉到几个零碎词语：
“…黑风寨…劫了物资…” “…伤亡不小…低阶丹药紧缺…” “…催熟法…副作用…管不了那么多了…” “…废料…也要查…防止混入…”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黑风寨？似乎是盘踞在宗门附近的一股悍匪势力，以往只是小打小闹，如今竟敢劫掠宗门物资？还造成了伤亡？
宗门显然因此陷入了低阶丹药紧缺的窘境，甚至似乎在讨论某种有副作用的“催熟法”来加速灵药生长？而且，连废料院都要严查，防止有人趁机作乱？
风雨欲来之感愈发强烈。
陈师兄走后，刘管事的脸黑得像锅底，将众杂役召集起来，厉声道：“即日起，所有废料入库，需经过三人交叉核查！任何人不得单独接触未记录废料！若有任何可疑之物混杂其中，立刻上报！违者，以奸细论处！”
众人骇然，纷纷应是。
黄一梦低着头，心中念头急转。宗门与外部势力冲突加剧，内部物资短缺，监管空前严格…这对她而言，既是危机，也可能是机遇。
危机在于，她的任何小动作被发现的概率大增。 机遇在于，宗门对低阶丹药的需求变得迫切，她通过柳小婉的那条微小渠道，或许能更容易地处理掉少量止血散，甚至…有机会接触到其他更重要的资源？
但前提是，绝对不能被察觉。
她决定，进一步减少炼制频率，提升每一份止血散的品质，做到少而精，降低风险。
同时，她对那“催熟法”也留了心。宗门宁愿承受副作用也要催熟灵药，可见情况之紧急。她的灵值空间，或许能模拟甚至优化这种方法？
是夜，她再次沉浸于修炼。镜花水月观想法让她的灵识稳步提升，对灵力的操控也越发精细。她感觉，自己距离练气二层的那层屏障，似乎不再遥远。
而就在她运转功法之时，灵识掠过窗外，偶然捕捉到夜空中一道极其隐晦的流光，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天际，坠向宗门深处的方向。
那流光的氣息…似乎与她得到的那几块残玉上的空间波动，有极其细微的相似之处？
黄一梦猛地睁开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宗门之外，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而这变故，或许正与她手中的古老秘密，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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