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丹房废料院的次日,一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刘管事对黄一梦的归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投入到对废料记录的繁琐核查中,仿佛秘境中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
但黄一梦敏锐地察觉到,这平静之下涌动着不同寻常的暗流。
废料院接收到的、来自各丹室的废料数量明显增多,尤其是那些炼制失败、药性狂暴或者蕴含阴毒属性的丹药残渣。
执事堂巡查的弟子来得更勤了,目光也更加锐利,不再仅仅关注是否有魔道痕迹,似乎也在搜寻别的什么东西。
同院的杂役们大多沉默了许多,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更深重的疲惫。赵明几次想凑过来打听秘境中的见闻,都被黄一梦用淡漠的眼神和简短的“运气好,躲着妖兽”搪塞过去。他见套不出话,又见黄一梦似乎真的没什么收获,也就失了兴趣。
黄一梦乐得清静,白日里依旧扮演着那个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普通杂役,但所有的感官和灵识都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捕捉着一切异常的信息。
她重点留意着丙字柒号丹室——陈墨所在的丹室——送来的每一批废料。按照巡守者日志的记录,陈墨很可能与阵基破坏有关,他的丹室是最有可能出现线索的地方。
然而,接连几天,丙字柒号送来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辟谷丹、疗伤丹废渣,毫无异常。
是陈墨察觉到了什么,暂时收敛了?还是他有了新的渠道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黄一梦并不气馁,耐心如同潜伏的猎手。
这一日,一批新的废料送达。当轮到丙字柒号丹室的废料桶时,黄一梦的心微微一动。送料的丹童换了一个生面孔,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交接时手指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按流程接收、记录。就在那丹童匆匆离去后,她借着整理货单的机会,灵识细细扫过那批标注为“凝碧丹(废)”的药渣。
凝碧丹是常见的解毒丹药,炼制失败一般只是药效尽失,无毒无害。但这一次,黄一梦强大的灵识却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凝碧丹属性截然相反的燥热阴毒之气!这气息被巧妙地掩盖在废渣本身的药味之下,若非她灵识远超同阶且早有防备,绝难发现!
有问题!
她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如常处理,但在入库记录上,却悄悄在那批废料编号旁,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做了一个极细微的标记。
深夜,住处。
黄一梦取出那件得自巡守者的青铜罗盘——阵枢寻踪盘。注入一丝灵力,罗盘中心指针微微颤动,表面浮现出周围区域的模糊光点,代表着她所处的废料院以及更远处丹堂各丹室的方位。
她集中精神,回想白日里那丝异常的燥热阴毒之气,将其气息特性通过灵识模拟,缓缓注入罗盘。
罗盘指针先是混乱地旋转了几圈,随即猛地一定,指向丙字柒号丹室的方向!同时,罗盘表面代表丙字柒号丹室的光点,也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红芒!
果然!源头就在丙字柒号丹室!
但光点红芒十分微弱,显示其能量强度很低,且似乎被某种力量遮蔽着。
是在炼制某种阴毒丹药的失败品?还是在用炼丹做掩护,进行别的勾当?
黄一梦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她不需要立刻闯进去查明究竟,那无异于送死。她只需要确认异常存在,并找到其规律。
接下来的几天,她利用阵枢寻踪盘,持续暗中监控丙字柒号丹室的能量波动。她发现,那种异常的阴毒能量波动,大约每三天会出现一次,时间多在深夜子时左右,且每次波动后,第二天便会有一批看似正常、实则蕴含异常的废料送出。
规律找到了!
她又将注意力转向了戒律堂的马执事。此人身份特殊,既是执事堂高层,又似乎对魔气事件格外关注,且巡守者日志中提到了戒律堂也有人领取违禁物品。
但调查一位筑基期执事,难度极大。她只能通过其他杂役的零星闲聊和观察其麾下弟子的动向,来侧面了解。
她听说马执事近日似乎心情极差,其麾下几名亲信弟子频繁出入丹堂区域,尤其是……丙字柒号丹室所在的区域!但具体所为何事,无人知晓。
这两条线,似乎隐隐有交汇的趋势!
这一日,黄一梦当值夜班。夜色深沉,废料院中只有她和另外一名哈欠连天的老杂役。
子时将至,她心中一动,悄然取出阵枢寻踪盘。果然,代表丙字柒号丹室的光点,再次泛起了那丝微弱的红芒!
然而,这一次,罗盘指针在锁定丙字柒号的同时,竟微微偏向另一个方向,轻轻颤动起来!那个方向是……废料院之外,宗门偏僻的后山区域?而且,还有一道极其微弱、却让她手中罗盘产生感应的灵力波动,正从丙字柒号丹室的方向悄然流出,如同溪流般,无声无息地汇向后山!
有人在偷偷转移东西!利用某种秘法,将丹室内的异常能量或物品,暗中输送出去!
黄一梦的心脏猛地一跳!
机会!或许能借此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她立刻对那老杂役道:“师兄,我内急,去去就回。”
老杂役不耐烦地挥挥手。
黄一梦贴上敛息符,披上无光尘衣,身形如同融入夜色般溜出废料院,循着罗盘指引和那微弱的灵力流方向,悄无声息地追去。
那灵力流极其隐晦,断断续续,显然施法者十分小心。黄一梦不敢跟得太近,全靠阵枢寻踪盘的精准指引和自身超群的灵识,远远吊着。
路线越来越偏僻,逐渐离开了丹堂区域,进入了后山荒芜之地。这里曾是宗门旧址,如今早己废弃,只剩些残垣断壁。
最终,那灵力流消失在了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裂缝之前。
黄一梦伏在远处一块巨石之后,灵识细细扫描。裂缝之后,似乎有一条向下的天然隧洞,深不见底,那微弱的灵力流便是没入了洞中。
洞口的藤蔓有被近期拨动过的痕迹。
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个废弃的旧矿洞?还是……另一处不为人知的遗迹?
她不敢贸然进入,只是默默记下了此地的精确位置和环境特征。
就在她准备悄然退走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
有人来了!
黄一梦瞬间将敛息和隐匿效果催动到极致,身体紧贴巨石,纹丝不动。
只见一个穿着戒律堂弟子服饰、面容阴鸷的青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裂缝前,警惕地西下张望了一番,然后熟练地拨开藤蔓,闪身进入了洞中。
在他进入的刹那,腰间一块令牌一闪而过。
黄一梦瞳孔微缩——那是马执事麾下亲信弟子的标识!
果然和马执事有关!
她心中念头急转,是继续等待,还是立刻离开?
片刻后,那弟子便从洞中出来了,手中似乎空无一物,但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了不少。他再次警惕地环视西周,然后快速离去。
黄一梦没有立刻跟上,又在原地潜伏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再无他人后,才如同轻烟般悄然退走。
回到废料院,那老杂役早己昏昏欲睡,并未察觉她的离开。
黄一梦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丙字柒号丹室、异常阴毒能量、深夜输送、戒律堂弟子、神秘洞穴……一条清晰的链条逐渐浮现。
陈墨在丹室内炼制某种东西,其产生的异常能量或副产品,被暗中转移至后山的秘密据点。而戒律堂的马执事,极有可能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那洞穴里藏着什么?
巡守者日志中提到的“魔气之力”、“孙长老神魂之伤”……难道他们真的在尝试利用魔气?那洞穴是他们进行危险实验的场所?
巨大的危机感再次笼罩而来。
她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惊天阴谋的边缘。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首接上报?证据不足,且不知该信任何谁,很可能打草惊蛇,反遭灭口。
暗中探查那洞穴?太过危险,无异于羊入虎口。
或许……该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她想起了那批即将被送出的、蕴含异常的“凝碧丹废料”。
如果……能拿到一点实实在在的样本呢?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缓缓成型。风险依旧,但或许能打开局面。
她需要等待,等待下一次异常波动的到来,等待那批废料被送出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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