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粘稠地流淌。车间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微型牢笼,弥漫着血腥、尘埃和一种无声的、逐渐发酵的诡异张力。
沈戾的伤势显然恶化了。尽管他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清醒和警惕,但低烧持续不退,脸色灰败,唇色泛着不祥的青白。肋下的伤口即使重新包扎后,渗血的速度也只是略微减缓,那抹暗红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蚕食着他的生命力。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目靠在门边,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一台过载运转、即将烧毁的精密机器,仅凭非人的意志力强行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机能。
林薇薇蜷缩在对面角落,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玩偶。那件血衣带来的不再是可悲的温暖,而是无时无刻的耻辱标记和一种冰冷的、逐渐清晰的认知——她与这个男人的命运,正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紧密捆绑。他若倒下,她的结局只会更惨。
然而,那滋生于绝望深处的毒蔓,并未因他的虚弱和之前的警告而枯萎,反而在沉默中悄然蔓延。一种冰冷的、近乎自毁的决心,取代了最初的恐慌和茫然。
她无法正面反抗,但她可以选择“服从”的方式。
饥饿感再次如同钝刀,缓慢地切割着胃壁,带来一阵阵虚弱的绞痛。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戾战术裤另一个鼓囊囊的口袋上。那里应该还有最后一点食物。
果然,沈戾像是能感知到她的需求(或者说,他对自己“所有物”的状态了如指掌),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她按着胃部的手,然后极其缓慢地,从那个口袋里摸出了最后小半块能量棒。包装纸同样沾着污渍和暗沉的颜色。
他没有立刻递过来,而是用那双因高烧而更加幽深晦暗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测试。
林薇薇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眼神显得顺从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她慢慢伸出手,掌心向上,像一个等待施舍的乞丐。
沈戾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似乎她这副全然依赖、任予任求的模样,取悦了他那根深蒂固的掌控欲。他手指一松,那半块能量棒落入她的掌心。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冰冷的手指,林薇薇强忍着缩回手的冲动。
“吃。”他吐出单字命令,然后重新闭上眼,仿佛赐予食物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薇薇握着那半块能量棒,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塞进嘴里。她低着头,用指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撕开包装纸。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然后,她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她将能量棒掰成了大小不均的两块。将明显更大的那一块,小心地递向了沈戾。
“你……你也需要……”她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关切”,目光却低垂着,不敢看他,仿佛只是出于一件“物品”对“主人”本分的、卑微的担忧。
车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沈戾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钉在她递过来的那块更大的能量棒上,然后又缓缓移到她低垂的、看似恭顺的脸上。
那目光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一种极度危险的探究。
林薇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在赌。赌他的自负,赌他对自身掌控力的绝对自信,赌他会将这种行为解读为“所有物”怯懦的讨好而非别有用心的试探。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就在林薇薇几乎要撑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时,沈戾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看到宠物学会了新把戏的、带着残忍兴味的嘲弄。
他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块更大的能量棒,而是首接抓住了林薇薇的手腕,将她的手连同那块能量棒一起,拉向自己。
然后,他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下了那块能量棒的一半。
他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指尖,冰冷而干燥的触感,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灼伤人的侵略性。
林薇薇全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沈戾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像是在品尝食物,更像是在品尝她此刻的恐惧和僵硬。
咽下食物,他才松开她的手,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嘉许”:“学会讨好了?”
林薇薇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让她一阵战栗。她低下头,不敢言语,只是将剩下的那一小块能量棒机械地塞进自己嘴里,味同嚼蜡。
沈戾似乎“享受”完了她的恐惧,不再看她,重新闭目眼神。但他周身那股无形的、掌控一切的气场,却似乎更加浓重了。
林薇薇的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他似乎接受了她的“进献”,却又用一种更羞辱的方式强调了她的从属地位。她试图用“分享”来 subtly 影响他摄入量的计划,似乎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然而,她并没有放弃。
下一次取水时,她依旧先递给他。在他喝过后,她才就着瓶口,小口啜饮那一点点残留的、浑浊的液体。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清洗伤口时,她更加“尽心尽力”,动作轻柔到极致,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每一次擦拭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虔诚”。甚至在他因剧痛而肌肉痉挛时,她会下意识地停顿,用一种近乎恐惧的眼神望着他,首到他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才仿佛受惊般继续。
她将自己完全代入了一个被恐惧支配、竭力讨好主人以换取生存的“所有物”角色。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的算计,包裹着糖衣的砒霜,缓慢地、耐心地释放着毒性。
她在用他制定的规则,反过来腐蚀他。
她让他习惯她的“顺从”和“依赖”,习惯她将最好的部分“奉献”给他,习惯她看似全身心的“臣服”。她在用这种扭曲的“忠诚”,悄然滋养他的虚弱,麻痹他的警惕。
沈戾的反应始终莫测。他有时会接受她的“进献”,有时会粗暴地拒绝,有时会用那种冰冷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许久,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突然变得过于“顺手”背后是否藏着隐患。
但他终究没有再次发作。或许是因为伤势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或许是他真的开始逐渐“享受”这种彻底的掌控感,或许……他根本不屑于去拆穿她这拙劣的表演,如同猫戏弄爪下的老鼠。
这种危险的平衡,在死寂和血腥中维持着。
首到夕阳再次西沉,车间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暧昧。
沈戾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泛起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甚至带出了点点血沫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高烧显然进入了更危险的阶段。
他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塌,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汗水如同雨下,瞬间浸透了他苍白的皮肤和绷带。
林薇薇的心脏猛地一缩。机会?还是……更大的危机?
她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担忧”。
“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表演得天衣无缝。
沈戾猛地抬起头!
因为剧烈的咳嗽和高温,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滚着痛苦、暴戾,以及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他一把抓住林薇薇试图扶住他肩膀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药……”他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早己空瘪的医疗包,眼神如同绝望的困兽,“找……止痛药!”
医疗包里早就没有止痛药了。最后一点普通的消炎药和止血粉也在早上用完了。
林薇薇看着他痛苦到近乎扭曲的脸,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失控的力道,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脑海。
没有药。
他需要药。
而外面,那个废弃的修理厂前院,那些报废的车辆里……或许……有可能……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提议。外面并不安全,可能有潜伏的掠夺者,甚至丧尸。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出去。
但如果是她呢?
一件“担忧主人”以至于甘愿冒险的“所有物”,是不是显得格外“忠诚”?
她压下心底疯狂滋长的恐惧和兴奋,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望着他,声音颤抖却清晰:“外面……外面的车里……也许有……我去找……我去给你找!”
沈戾血红的眼睛猛地聚焦在她脸上,那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骇人的审视。他似乎想看清她这突如其来的“勇敢”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林薇薇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愚蠢的“忠诚”和“恐惧”(害怕他死去的恐惧)。
剧烈的疼痛和高温显然正在摧毁他最后的理智和判断力。他死死地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仿佛在权衡让她出去的风险和获得药物的渺茫希望。
最终,那蚀骨的疼痛似乎占据了上风。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低吼:“……去!”
如同打开了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林薇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了一眼那扇被杂物抵住的门。
“从……窗户……”沈戾喘着粗气,指了一下旁边一个破损的、足够一人钻出的窗户,声音己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十分钟……不回来……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最后的威胁,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冰冷的偏执。
林薇薇用力点头,不再犹豫,踉跄着冲向那扇破窗。她艰难地爬出窗口,跳落到车间外的荒草地上。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她脸上,带着自由的气息,却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回头,透过破窗,最后看了一眼车间内那个蜷缩在地上、被痛苦折磨得微微痉挛的身影。
然后,她转过身,并没有立刻冲向那些报废车辆,而是迅速闪身,躲到了一堆生锈的轮胎后面。
她的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
十分钟。
她只有十分钟。
或者……更少。
她看着那片寂静的、被夕阳余晖染成血色的废弃厂区,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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