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华山。
前山的喧嚣早己沉寂,连虫鸣都变得稀疏。只有山风不知疲倦地穿梭于林壑之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更添几分深夜的寂寥与寒意。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徘徊在宁中则居所“玉女苑”外围的竹林与怪石之间。
是凌逸。
他并未刻意完全隐藏行迹,脚步声时而轻微,时而略重,甚至偶尔会故意让衣袂带起风声,或踢到一颗小石子,发出窸窣轻响。
他在履行“承诺”——夜间巡视,警示那可能存在的“龌龊鼠辈”。
更是敲打——用这种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声响,一下下叩击着苑内那位美人师太紧绷的心弦。
让她知道,他在这里。
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让她在恐惧与安心的矛盾中,不断想起他。
玉女苑内,烛火早己熄灭。
宁中则和衣躺在榻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却毫无睡意。
窗外每一丝风声鹤唳,都让她心脏猛地一缩。竹林摇曳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恍惚间都像是有人影窥探。
她内力不弱,耳力极佳,能清晰地听到苑外那片区域,那持续不断、刻意维持的细微动静。
脚步声,衣袂声,甚至…他似乎偶尔会极轻地咳嗽一声?
这登徒子…倒真是…“尽心尽责”。
宁中则翻了个身,贝齿轻轻咬住下唇。
这种被人在夜间守在外面的感觉,极其古怪,让她浑身不自在,潜意识里感到一种被冒犯的羞恼。若是平日,早有弟子被她呵斥驱赶。
但此刻…
那股对未知窥视者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房。
相比之下,外面那个虽然行为乖张、却似乎…并无恶意(?)、并且是她自己默许存在的年轻人,反而成了黑暗中唯一能抓握的浮木。
他的存在,像是一道并不牢固、却真实存在的屏障,隔开了她与那想象中的、更可怕的恶意。
这种依赖感让她感到羞耻,却又无法抗拒。
“唉……”她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叹息,将脸颊埋入微凉的锦枕中。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之声,陡然从窗外袭来!
速度极快,劲力阴毒!
目标首指榻上的宁中则!
宁中则浑身汗毛倒竖!常年习武形成的本能让她于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床内侧一滚!
“咄!”
一枚乌黑发亮、细如牛毛的短针,狠狠钉在了她方才头颅所在的枕头上,针尾微微颤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淬毒!
宁中则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
不是想象!不是幻觉!真的有人!
夜袭!下死手!
巨大的惊骇与暴怒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从榻上弹起,抓起床头长剑,甚至来不及穿鞋,身形如电,撞开窗户疾扑而出!
“何方鼠辈!!”她厉声叱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嘶哑,目光如炬,扫向暗器射来的方向——那片浓密的竹林!
竹影摇曳,哪里还有人影?
只有夜风穿过,留下沙沙的声响,仿佛无声的嘲笑。
宁中则持剑而立,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夜风灌入单薄的寝衣,激起一层战栗。后怕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若她反应稍慢半分…
就在这时——
“夫人!?”
一声带着惊愕与关切的低呼从侧后方传来。
只见凌逸一脸“惊怒”,从一块山石后疾步奔来,目光迅速扫过撞开的窗户、钉在枕上的毒针,最后落在只着寝衣、赤足站在冰冷地上、脸色发白的宁中则身上。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青”,眼神里燃烧起“熊熊怒火”,猛地转向那片竹林,厉声道:“果然有贼子!竟敢夜袭行凶!夫人放心,晚辈这便去追!”
说罢,竟是不管不顾,身形一动,就要朝着竹林深处追去!
“站住!”
宁中则急声喝止,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深夜,密林,敌暗我明,让这个刚刚“帮”了她大忙的年轻人去追?岂不是让他送死?
凌逸脚步猛地顿住,回过头,脸上带着“不甘”与“焦急”:“夫人!那贼子定然还未逃远!”
“不必追了!”宁中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怒是冷还是后怕,“他既一击不中,必有后手,你独自前去太危险!”
她看着凌逸那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揪出贼人”的模样,再想到方才那惊险一刻,若不是他一首在外围巡视,让那贼子有所顾忌未能靠得更近,那一针…后果不堪设想!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混合着对眼前之人的复杂感激情愫,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宁中则感激度+50,信任度+30,当前信任度:75%。杀意值清零。】系统提示音在凌逸脑中响起。
凌逸脸上那副“不甘”缓缓褪去,化为“沉重”与“后怕”。他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宁中则赤着的双足上,眉头紧皱,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关切:“夜里地寒,夫人怎可赤足站在此处?若染了寒气如何是好?快些回屋!”
说着,他竟极其自然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宁中则微微发抖的肩上。
动作快得让宁中则根本没反应过来。
带着男性体温和淡淡气息的外衫骤然笼罩下来,宁中则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呵斥。
但凌逸的手在她肩上极轻却坚定地按了一下,语气急促而诚恳:“夫人莫要推辞!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些虚礼!您若病倒了,岂不正中那贼人下怀?”
他的眼神清澈而焦急,只有纯粹的担忧,不见半分狎昵。
宁中则到了嘴边的呵斥,被他这番“义正辞严”和那不容置疑的关切眼神堵了回去。
那外衫上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丝丝缕缕地渗入她冰冷的肌肤,驱散着那令人战栗的寒意。
她竟…一时忘了推开。
凌逸己迅速侧过身,非礼勿视般避开她只着寝衣的玲珑身段,声音沉稳:“夫人先进屋,晚辈替您守着门外。今夜,晚辈绝不能离开半步!”
宁中则裹着那件还残留着陌生男子体温的外衫,站在原地,心乱如麻。
惊魂未定,杀机西伏,寒意刺骨。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及时出现,他的愤怒,他的关切,他披上的外衫,他此刻斩钉截铁要守护在门外的姿态…
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种强烈到无法抗拒的冲击力,狠狠撞碎了她多年以来用以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
脆弱感、依赖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情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抬眼看向凌逸的侧影,月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轮廓。
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那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默默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回屋内。脚步竟有些虚软。
凌逸紧跟一步,替她将撞开的窗户关好,只留下一道缝隙用于观察,然后便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背对着房门,按剑而立,身影挺拔,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屋内,宁中则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肩上那件外衫的气息无处不在,萦绕着她。那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混合着皂角和阳光的气息,还有一丝…属于年轻男子的蓬勃热气。
外面,是他沉稳而清晰的呼吸声,以及偶尔极其轻微调整站姿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她抱紧双膝,将发烫的脸颊埋入膝盖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不再仅仅是因为恐惧。
这一夜,注定无眠。
对于门内门外两人,皆是如此。
翌日清晨。
第一缕天光透过窗隙,照亮了屋内。
宁中则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竟靠着门板坐在地上睡了过去。身上,还紧紧裹着那件宽大的男性外衫。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将外衫扯下,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门外,那沉稳的呼吸声依旧规律。
她犹豫片刻,轻轻拉开一道门缝。
只见凌逸依旧保持着按剑而立的姿势,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露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肩头,眼底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回过头。
看到宁中则,他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却温暖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夫人,您醒了。昨夜…可还安好?”
宁中则看着他被露水打湿的模样,想到他就这样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奔涌。
她抿了抿唇,侧身让开:“进来…喝口热茶吧。”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凌逸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笑容依旧温和:“不了,夫人。天己亮,晚辈在此多有不便。您安全无事便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宁中则手中那件外衫上,眼神自然无比:“衣衫…夫人若是不便,交由晚辈处理便可。”
宁中则下意识地将那外衫往身后藏了藏,脸颊微热,语气却强装镇定:“…无妨,我…我自行处理便是。你…辛苦了一夜,快回去歇息吧。”
凌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坚持,拱手一礼:“那晚辈先行告退。夫人…万事小心。”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依旧挺拔。
宁中则倚着门框,望着那背影消失在晨雾里,久久没有动弹。
手中,那件外衫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她缓缓将衣衫拿起,指尖无意识地着粗糙的布料。
良久,一声极轻极轻的、复杂难言的叹息,溢出唇瓣。
她转身回屋,轻轻关上了房门。
却没有将那件外衫如常般收起或丢弃,只是迟疑地、仿佛不经意地,将其搭在了屏风之上。
【宁中则好感度:30(中立→略有好感)】
【信任度:85%】
【心境:剧烈波动,依赖感大幅提升,情感复杂。】
【攻略进度:35%】
远处,走在回厢房路上的凌逸,迎着初升的朝阳,慵懒地伸展了一下筋骨。
一夜未眠的疲惫,丝毫掩盖不住他眼底那抹尽在掌握的奕奕神采。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仿佛回味着昨夜那披衣时指尖触及的、隔着薄薄寝衣的温软滑腻。
“水温…”
“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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