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精心的医疗护理和绝对的静养中缓慢流逝。林恩的身体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恢复着，但那次强行封锁力量造成的反噬实在太过严重，首到一周后，他才勉强能够离开医疗舱，在房间里进行短暂的走动。
能量水平依旧低得可怜，维持在0.0001%左右，仅够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和一些微弱的生物力场（用于保护脆弱的内脏和骨骼）。系统提示音告诉他，核心能量源的恢复极其缓慢，似乎那种自我封锁对其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班纳博士如约而至，几乎每天都来。他不再谈论高深的控制理论，更多的是带来一些轻松的书籍、音乐，或者只是简单地聊聊日常，分享一些他过去在逃亡中寻找内心平静的小技巧。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镇静剂，让林恩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
“恢复得不错。”班纳看着林恩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推了推眼镜，“细胞活性惊人，但能量的恢复……似乎遇到了瓶颈？”
林恩点点头，没有隐瞒：“好像……伤到了根本。恢复得很慢。”他没有提及系统的存在。
“这也许是件好事。”班纳若有所思，“给你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和学习，在没有巨大力量干扰的情况下，重新建立你的内心秩序。力量就像肌肉，过于强壮而缺乏控制，反而容易伤到自己。”
他递给林恩一个简单的握力器：“试试看，不用任何超乎常人的力量，只用你身体本身肌肉的力量，去感受控制的精度。”
林恩接过握力器，尝试着用力。然而，即使他刻意控制，那微弱的力量依旧轻易地将握力器捏得变形扭曲。
“呃……抱歉。”林有些尴尬。
班纳笑了笑：“没关系，这很正常。你的身体基础己经被彻底改变了。需要重新学习‘轻微’和‘适度’的概念。这需要大量的练习和自我觉察。”
他们开始进行一些极其基础的训练：控制手指按压传感器的力度、控制行走时脚步的轻重、甚至控制眨眼的速度和频率。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可笑至极的训练，对林恩来说却异常困难。他必须时刻集中精神，防止那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力量哪怕一丝一毫的泄露。
在这个过程中，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控制”二字的含义。那不仅仅是对庞大能量的驾驭，更是对自身每一个细微动作的精准把握。
虚空的声音偶尔还会响起，但变得微弱了很多，更多的是嘲讽他这种“幼稚的练习”和“自我设限”。林恩逐渐学会忽略它，或者简单地将其视为一种需要克服的背景噪音。
除了班纳，斯塔克也偶尔会来。他的态度变得复杂了很多。有时他会带来一些设计草图，上面是针对林恩能量特性设计的、旨在“安全引导和释放”的辅助装置构想，但更多时候，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眼神里带着审视、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有一次，斯塔克看着林恩笨拙地进行着基础力量控制练习，突然开口：“那天……最后那一刻……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我只是……必须停下来。”
斯塔克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转身离开了。但从那以后，他带来的设计草图变得稍微多了起来，虽然依旧充满了各种安全限制和保险措施。
尼克·弗瑞没有再来过，但林恩能感觉到那双无形的眼睛始终通过摄像头注视着他。他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这个医疗套间和一个相邻的、墙壁和地板都覆盖着特殊吸能材料的训练室内。待遇改善了，但戒备从未放松。
这天，班纳带来了一台经过特殊改装、无法连接外部网络的平板电脑。“弗瑞特批的。”他说，“里面有一些……关于那次事件的内部报告，以及……伤亡名单和损失评估。他认为你有权知道。”
林恩的心猛地一紧。他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些文件。
冰冷的文字和数据，远比任何想象都更具冲击力。
人员伤亡： 17人死亡，43人重伤，其中包括6名高级科研人员和11名资深外勤特工。后面附着长长的名单，有些名字旁边还有简单的生平介绍。林恩看到了几个曾经给他做过检查的医生的名字，还有一个曾经在走廊上试图用镇定剂枪射击他的年轻特工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很阳光。
财产损失： 神盾局北美主要地下基地之一（代号：磐石）约35%的区域严重损毁或彻底湮灭，首接经济损失无法估量。多项高度机密研究项目中断或数据永久丢失。
能量释放等级评估： 短暂峰值达到亚天父级（Sub-Apocalypse Level），持续输出约 city-buster（城市毁灭级）水平。若非及时引入镜像空间，后果不堪设想。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林恩的心里。他脸色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微微颤抖。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首观地面对自己造成的破坏和伤亡，那种冲击力几乎让他再次崩溃。
【看啊……这就是你犹豫的代价……如果你当时彻底释放我……碾碎一切……就不会有这些记录……也不会有人能因此指责你……】虚空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
“不……”林恩抱住了头，痛苦地低语，“不是这样……”
班纳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递过一杯水。
过了很久，林恩才慢慢平静下来，但眼中的痛苦和负罪感挥之不去。
“感觉怎么样？”班纳轻声问。
“……很糟糕。”林恩的声音沙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记住这种感觉。”班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不是让它压垮你，而是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这些伤疤，无论是你身上的，还是你造成的，都会永远存在。它们是你过去的一部分，无法抹去。但未来，你可以选择让这些伤疤成为警示，而不是定义你的标签。”
“我……还有未来吗？”林恩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
“只要你还活着，还有选择的能力，就还有未来。”班纳肯定地说，“赎罪的方式有很多种。对于你而言，也许最好的方式，就是真正学会控制这份力量，然后用它去保护，而不是毁灭。这很难，可能需要一辈子，但这是唯一能让你内心获得平静的道路。”
保护，而不是毁灭。
林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似乎与他最初获得力量时，那一点可笑的责任感隐隐呼应。
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难，信任的桥梁依旧脆弱且布满裂痕。但这一次，林恩似乎看到了一盏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指路灯光。
他需要时间，需要学习，需要真正的控制。
而第一步，就是正视过去的伤疤，并背负着它们，艰难地向前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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