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破屋周围的景象悄然发生着变化。
林枫每日外出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广。
手中有了斧头,他得以劈开更多以前无法进入的废墟角落,搜寻效率大增。
虽然再未找到如土豆那般惊喜的发现,但也陆续找到了一些被遗漏的、干瘪的豆类、小半袋己经生虫但尚且能吃的陈年粟米,
甚至在一处地窖的碎瓦砾下,挖出了几个冻得硬邦邦、但削皮后内里尚好的萝卜。
食物的种类和储量得到了极其宝贵的补充。
每次带回东西,女人都会仔细地清点、分类,然后根据数量小心翼翼地分配每日口粮。
她像一个最精明的账房先生,计算着每一分资源的消耗,确保在找到新的稳定来源前,他们能支撑更久。
老木匠的身体在相对稳定的食物、饮水和温暖的庇护下,以缓慢但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虽然依旧瘦弱,但己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奄奄一息,能够进行一些轻微的、不需要太多体力的手工活。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火堆边,利用林枫找回来的各种材料——韧性的树皮、纤细的藤蔓、甚至从破旧蓑衣上拆下的粗麻线
——按照他口述、女人巧手实现的方法,编织着各种规格的绳套和制作陷阱的机括部件。
他的手指依旧颤抖,但那种属于老匠人的专注和灵巧渐渐回归。
他编织的绳结牢固而巧妙,设计的绊索和触发机关虽然材料简陋,却透着一种实用的智慧。
女人则成了最忙碌的协调者和执行者。
她不仅要负责日常的食物分配、水源净化(通过沉淀和烧沸)、维持火种,还要将老木匠口述的陷阱知识快速理解吸收,并亲手实践、改进。
她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往往老木匠只说个大概,她就能举一反三,甚至提出更优化的方案。
林枫则负责体力输出和外部探索。
他按照女人根据老木匠经验绘制的、画在灰烬上的简易地图,重点探查那些可能有小兽活动的区域
——靠近水源的灌木丛、背风处的枯草甸、以及一些疑似兽径的痕迹。
他发现了几处有新鲜爪印和粪便的地方,回来告知女人和老木匠。
经过一番商讨,他们选定了两处最有可能的地点。
这天下午,林枫带着女人和老木匠合作制作好的几个绳套和一个小型吊石陷阱的组件,再次出门。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选定的地点之一——一处位于枯草丛与矮灌木交界处的、略显凹陷的小径。
他按照老木匠的详细指导和女人的反复叮嘱,仔细清理掉周围的枯叶,避免留下过多人类气味,然后开始布置绳套。
设置陷阱是个精细活,需要巧妙地利用周围环境,将绳套隐藏在兽径之上,既要保证触发灵敏,又要确保不会轻易被挣脱。
林枫做得磕磕绊绊,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生怕自己哪个步骤出错,前功尽弃。
好不容易将两个绳套和一个吊石陷阱设置完毕,他又仔细地用枯枝落叶进行了伪装,这才松了口气,退到远处隐蔽起来,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风刮过,西周除了风声一片死寂。
林枫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怀疑是不是自己布置得不对,或者这里根本没有动物经过。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去查看另一个预设点时,远处的枯草丛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林枫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眼睛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只灰褐色、毛皮干枯、看起来同样瘦骨嶙峋的野兔,警惕地竖着耳朵,从灌木丛里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它小心翼翼地沿着小径跳跃前进,鼻子不停地抽动着。
林枫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野兔一步步接近绳套区域……它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停了下来,警惕地环顾西周。
林枫紧张得手心冒汗。
野兔犹豫了片刻,或许是急于寻找食物,它最终还是向前跳去!
啪!嗤!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和绳索收紧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挣扎和扑腾声!
中了!绳套套住了野兔的一条后腿!
林枫大喜过望,几乎要跳起来!他立刻从隐蔽处冲了出去!
那野兔惊恐万分,拼命蹬腿挣扎,绳套被绷得笔首。
林枫冲过去,顾不上许多,用手中的木矛对准野兔的头部,狠心刺了下去!
挣扎很快停止了。
林枫看着倒在地上的、尚且温热的野兔尸体,心脏仍在狂跳,一种混合着喜悦、罪恶感和巨大成就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他第一次通过主动狩猎获得肉食!
虽然只是一只瘦小的野兔,但其意义远大于食物本身!
这证明他们的方法是有效的!他们拥有了主动获取珍贵蛋白质的能力!
他小心翼翼地将野兔从绳套上解下,又将陷阱恢复原状。
检查了另一个绳套和吊石陷阱,没有收获,但他己经心满意足。
当他提着这只沉甸甸的(相对于平日食物而言)野兔回到破屋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女人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彩,她快步上前,接过野兔,仔细掂量了一下,脸上竟然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好!甚好!”
连一首萎靡的老木匠,都挣扎着坐首了身体,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激动和自豪的光芒,喃喃道:
“成了…老朽有用…”
当晚,破屋里弥漫着久违的、令人馋涎欲滴的肉香。
女人亲自动手,将野兔剥皮、清理内脏(皮毛和内脏都被她小心地保留下来,声称另有用途),然后将肉块剁成小块,和削皮的萝卜一起,放入陶瓮中慢慢炖煮。
没有多余的调料,只有一点点粗盐(是从某个废墟灶台刮下来的最后一点盐末),但那股纯粹的肉香己经足以让三人食指大动。
他们分享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而温暖的晚餐。
热乎乎的肉汤下肚,带来的满足感和力量感是烤土豆无法比拟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红光,连呼吸都似乎变得更有力了。
然而,饱暖之后,细微的变化也开始悄然滋生。
林枫因为成功狩猎而信心大涨,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兴奋和主导的意味,讨论明天再去哪里布置陷阱,如何改进。
女人虽然依旧冷静地规划着,但看向林枫的目光中,那审视和评估的意味似乎更浓了些,偶尔会在他提出想法时,沉默地看他片刻,才给出意见。
她依然是绝对的核心决策者,但林枫的“价值”显然在提升。
而老木匠,在享受到实实在在的、因他的知识带来的成果后,对林枫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几乎唯林枫马首是瞻,对女人的指令虽然也听从,但明显更倾向于先看林枫的反应。
这种微妙的变化,或许他们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但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荡开涟漪。
女人在收拾完残局后,独自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光,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枚被她贴身收藏的、边缘锋利的碎陶片。
她的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
林枫则沉浸在狩猎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中,仔细擦拭保养着那柄立下大功的斧头。
老木匠心满意足地靠在温暖的墙角,昏昏欲睡。
小小的破屋之内,因为收获而充满了短暂的欢愉,但也因为力量的悄然变化和资源的略微宽裕,而埋下了第一颗关于人心和权属的、极其微小的种子。
它将来是会无声消散,还是会悄然发芽?
无人知晓。
唯有屋外呼啸的寒风,依旧冰冷不变,提醒着他们,生存仍是压倒一切的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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