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脚步，停住了。
但她没有回头。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身后，是陆沉舟那因为疼痛和愤怒而交织在一起的、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威胁，像最恶毒的诅咒，盘旋在耳边。
“我让你那个好学长，跟你一起，变成丧家之犬！”
很好。
陆沉舟。
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我对我认知的下限。
打压我，封杀我，没用。
现在，就开始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吗？
而且，还是沈聿。
那个从头到尾，都只是出于好意和欣赏，才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无辜的人。
一股比刚才被强吻，还要更加汹涌的怒火，夹杂着一丝对沈聿的愧疚，瞬间从苏晚的心底，烧了起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回了陆沉舟的面前。
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陆沉舟那早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陆沉舟看着去而复返的她，虽然小腹还隐隐作痛，但心里，却升起了一股病态的、得意的。
他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
【哈！】
他的内心弹幕，又开始活跃起来。
【怕了吧？！】
【我就知道！你就是在乎那个小白脸！】
【怎么？现在知道回来求我了？】
【晚了！】
【今天不把你那高傲的头颅给我低下来，这事儿，没完！】
苏晚走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再次对峙起来。
她看着他那张因为疼痛而略显扭曲，却又强撑着得意的脸，眼神里，没有他想象中的任何哀求与恐惧。
只有一片，冰冷到极点的，森寒。
“陆沉舟。”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的意味。
“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之所以敢做这一切，无论是我的勇气，还是我的事业，都是因为沈聿？”
陆沉舟没有说话。
但他那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和他内心那句【废话！】，己经清晰地回答了她。
苏晚笑了。
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
“在你那可悲又狭隘的世界里，一个女人，是不是永远不可能依靠自己？”
“她不是依附于你，就必须是依附于另一个男人？”
“所以，”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你就觉得，只要打倒了沈聿，就等于打断了我的脊梁，我就会像一条断了腿的狗一样，爬回去，求你可怜？”
陆沉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
她怎么会……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不差分毫地，剖开了他内心最深处那点肮脏、偏执又自大的想法！
一种被看穿的、无所遁形的恐慌，再次笼罩了他。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一定是巧合！对！巧合！】
苏晚看着他那副快要石化的样子，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陆沉舟。”
“你错了。”
“错得离谱。”
“沈聿，他确实很好。他尊重我，欣赏我，支持我，他是我最敬佩的学长，也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你身上所有不具备的优点，他都有。”
【什么？！】
【她居然当着我的面，这么夸那个小白脸？！】
【她凭什么？！我哪点比不上他了？！】
陆沉舟内心的醋坛子，瞬间被打翻了。
苏晚完全无视他那点可笑的嫉妒，话锋一转，变得无比的、锋芒毕露！
“但是——”
“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苏晚，能站在这里，能跟你叫板，能去参加‘天空之城’的竞标，能把那杯酒泼在你脸上……”
“靠的，从来都不是他。”
“靠的，是我自己！”
“是我这三年来，被你踩在泥里，却依旧没有忘记的专业知识！”
“是我被你关在牢笼里，却依旧没有熄灭的野心！”
“更是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更加坚定，“对你这种自大狂，最彻底的，蔑视！”
说完。
她抬起手。
在陆沉舟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她的食指，狠狠地，戳了戳他那还残留着酒渍的、昂贵的西装胸口。
“所以，陆沉舟，你听好了。”
“把你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都收起来。”
“别像个输不起的懦夫一样，只会拿我身边的人开刀。”
“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可悲。”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最庄严的宣誓。
“你要对付的人，不是沈聿。”
“是我。”
“从始至终，都是我。”
“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在‘天空之城’的项目上，赢过我。”
“否则……”
她收回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熟悉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讥诮笑容。
“……就给我闭嘴。”
话音落下。
整个地下车库，死一般的寂静。
陆沉舟，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发光的女人。
她明明穿着和他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柔弱的裙子。
可她说出的话，她眼里的光，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商场上的对手，都要来得更加锐利，更加……
耀眼。
那一瞬间。
他那被嫉妒和愤怒填满的心脏里。
竟然，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了一丝……
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奇异的，悸动。
而苏晚。
在说完这番战书之后，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一次，她没有跑。
而是就那么，挺首了背脊，迈着从容不迫的、女王般的步伐。
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这一次，陆沉舟没有再追。
也没有再喊。
他只是靠在冰冷的车门上，捂着依旧在隐隐作痛的小腹，看着那个娇小却又强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出口的光亮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缓缓地，首起身子。
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助理的电话。
他的声音，沙哑，疲惫，却第一次，没有了那种疯狂的暴戾。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助理。”
“是，陆总。”
“去查。”
“查什么，陆总？”
陆沉舟闭上眼，苏晚那句“在‘天空之城’的项目上赢过我”，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响。
他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去查一下那个……‘屠龙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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