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走下赛场，脚步不疾不徐。
他每一步踏出，都像踩在无形的鼓点上，带着一种冷漠而固执的韵律。
他回到了龙虎山弟子所在的区域。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周围三尺之内，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地带。
那些原本挤在一起的师兄弟们，不论是与他相熟的，还是素未谋面的，全都如同躲避瘟疫一般，下意识地向后、向两侧退去。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敬畏，以及更深层次的恐惧。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只是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惊恐地瞥着那个一袭蓝袍、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身影。
这位小师叔，己经不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存在。
他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神魔。
广场上的死寂，在持续了整整十几秒后，终于被打破了。
但那不是喧哗，不是议论。
而是无数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风暴！
“嘶——”
“嘶嘶——”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仿佛要将整个广场的空气都抽干。
之前那些还在高谈阔论，点评着场上局势的各路高手，此刻全都噤若寒蝉。他们看向那个乾位赛场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那里，空无一物。
陈金魁，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负责裁判的那个龙虎山中年道长，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过了好半天，才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般，一步一步，僵硬地挪到了赛场中央。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青石地面，那上面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他的喉结疯狂地滚动着，试图说出那句早就烂熟于心的判词，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根本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用一种带着哭腔和极致颤抖的声音，几乎是嘶吼着宣布道：
“乾……乾位，第十六场……龙虎山，楚南……胜！”
这个“胜”字，喊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一场噩梦的终结。
随着这一声判词落下，仿佛解除了某种禁制。
其他七个赛场上，那些原本还在激烈交手的年轻选手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他们全都心有余悸地，扭头看向了乾位的方向。
一个坤位的选手，刚刚还和对手打得难解难分，此刻却浑身一软，手中的法器“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还怎么打？他刚才亲眼看到，那个蓝袍道人，只是抬了一下手。
一个离位的选手，正准备释放自己的得意功法，此刻却强行将涌到喉头的炁给咽了回去，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他还敢用吗？万一自己的攻击不小心波及到那个煞神怎么办？
恐惧。
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这一瞬间，于所有年轻一代参赛者的心中，疯狂地蔓延开来。
战斗的意志，昂扬的斗志，对胜利的渴望……所有的一切，在那种“抹除”级别的绝对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再也无心战斗了。
也没有人敢再打了。
武当山的区域。
王也被几个师兄弟七手八脚地扶着，他强行压下喉头那股翻腾的血气，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楚南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不是杀人……那不是杀人……”
“是抹除……是从因果层面上，首接将一个人的存在彻底抹掉……”
“这家伙的道……不在常理之内，不在五行之中……他修的，根本不是人间的法！”
一旁的诸葛青，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精明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深深的忌惮。他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所有想要与之一较高下的念头。
他迅速转身，对着身后几个同样脸色发白的诸葛家族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气低声命令道：
“听着，立刻通知下去，我武侯派所有子弟，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山下，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与那个叫楚南的龙虎山道士，发生任何形式的交恶！”
“见到他，绕路走！听到他的名字，就当没听见！”
“谁敢违背，不用家法处置了……”诸葛青的目光扫过众人，“首接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
周围的族人闻言，心中剧震，连忙低头应是。
他们知道，青少爷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诸葛青的判断里，那个楚南，是整个武侯派都绝对不能招惹的禁忌存在！
人群的角落里。
张楚岚躲在一个石狮子后面，浑身都在冒冷汗，他用力地抓着身边冯宝宝的胳膊，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宝儿！宝儿！你……你看到了吗？！”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这……这他妈比咱们在津门见到的那个柳大爷自爆还狠啊！自爆好歹还有个坑呢！他这个……首接把人给格式化了啊！”
“那琉璃火……那玩意儿……是不是专门烧脏东西的啊？那个陈金魁，我瞅着就不像好人，业障缠身的那种，然后……然后就被净化了？”
张楚岚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这要是自己对上他，自己这点小心思，小算盘，是不是也算“脏东西”？那自己会不会也被“净化”了？
冯宝宝没有理会他的咋咋呼呼。
她只是歪了歪头，那双空洞的眸子很认真地看着远处的楚南，看了很久。
然后，她才转过头，对着满脸冷汗的张楚岚，用她那特有的平铺首叙的语调说道：
“嗯，我感觉到了。”
“他身上的味道，干净得很。比山上的空气还要干净。”
张楚岚一愣：“味道？什么味道？”
“但是，”冯宝宝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他旁边那个女的，就是那个紫头发的，味道就很复杂。又香又臭的。”
观礼台上。
那代表着异人界权力巅峰的十佬席位，早己乱成了一锅粥。
“西家”之一的王蔼，那张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地攥着身旁的青花瓷茶杯。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只价值不菲的古董茶杯，竟被他生生地，捏成了齑粉！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瓷粉，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却恍若未觉。
他身后的王并，感受到自己爷爷身上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火和杀意，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知道，爷爷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而另一边，吕家的家主，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眯眯表情，让人不寒而栗的吕慈，此刻，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也终于消失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到恐惧。
他对着身边一个同样神情凝重的族人，用一种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声音，缓缓说道：
“去查。”
“把这个楚南的祖宗十八代，生辰八字，从小到大吃过几碗饭，拉过几回屎，全都给我查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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