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到米玛的名字，周劲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突然就涌上了层水汽，视线变得有些朦胧，硬撑着没让那点湿意漫出来，他嗓子些许沙哑道：“米玛他......他们都挺好的。”
他还是没能将实话说出来。
或许，她对可可西里的记忆，就停留在去往羌塘前便是最好的。至少，那个时候米玛还是活着的。
“你一个人吗？”姜阮问。
周劲说：“过来找我妈拿家钥匙。”
家里换了新的锁，他下午出门去见战友，爸妈来不及把新钥匙给他，回到家发现进不去门，敲门家里没人应，打电话给父亲没接，又打给母亲，母亲说正和姐妹在什刹海喝晚茶，叫他过来拿钥匙。
于是，他就到了这家茶馆。
姜阮看着他：“赶时间吗？”
周劲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坐下喝杯茶？”姜阮问得轻描淡写。
周劲顿了下，说：“我先去找我妈拿钥匙。”
姜阮点头：“好，我等你。”
听到这话，周劲睫毛轻颤了下。
那天他骗她出去加油，说加油站不远，她吃完他应该就回来了，她当时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这次，他说：“好，我一定回来。”
几分钟后，周劲真的回来了。
他在姜阮对面坐下。
姜阮就问：“喝点什么？”
周劲摇头，说：“我不喝。”
“打算就这么坐着干聊？”
周劲被她盯了几秒，说：“那喝点吧。”
听他这么说，姜阮话锋忽转：“既然喝茶是喝，不如找家清吧喝一杯吧？”
周劲点头，随她了。
-
他们选在了后海一家民谣清吧。
各自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听着台上的驻唱弹着吉他，唱着耳熟能详的民谣，姜阮看着幽暗灯光下的周劲，问：“那个盗猎团伙全都被抓住了吗？”
周劲点点头：“但上线还没抓住。”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继续抓。”
“怎么突然回北京了？”姜阮又问。
周劲说：“繁殖季结束了，趁不是很忙就回来看一下我爸妈。”
米玛的死，让他想家了。
姜阮：“待几天走？”
周劲回：“过几天就走。”
“挺匆忙。”
周劲“嗯”了声。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首到鸡尾酒端上桌。
这沉默才被周劲打破，他看着对面素着张脸的女人，一脸正色地道：“上次，是我对不住你。”
总归是他不打招呼就那么干。
姜阮知道他所意指的什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当时一点都不生气，正好能回北京好好洗个热水澡，我还得谢谢你把我扔下，让我下决心回了北京。”
她没说去了拉萨的事儿。
周劲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可一点都瞧不出，分不清是她掩饰太好，还是就是如此。
沉默了小会，他释然一笑：“你没放在心上就好。”
不论如何，他都希望她好。
姜阮笑着：“你真打算就这么一首下去啊？”
像是思考了下，周劲才说：“走一步算一步。”
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一步就是终点了。
姜阮端起酒喝一口，还没放下杯子，就说：“我唯一遗憾，就是当初没有好好和米玛他们告别。”
闻言，周劲胸腔漫上一股酸涩感。
送走姜阮的那天晚上，米玛耷拉着个脸问他，姜作家为什么不和他们好好道个别，是因为他们不值得吗？
他却没实话告诉米玛，是因为他把人送到小镇上，给扔下了。
那种酸涩感将他彻底给包围，他怕再迟一秒眼睛里就被湿意占满，忙垂下眼，端起面前的鸡尾酒喝一口。
辛辣的酒精过喉，将酸涩感击退了些许。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杯子放下。
米玛，不是我们不值得。
是我没能给姜阮机会。
是我害怕她跟着我们有所闪失。
姜阮还是敏锐地看出了不对劲，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周劲抬起眼看她，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好久没喝过这么辛辣的酒了。”
“是吗？”
周劲点头。
姜阮视线落向他那杯酒。
他点的是一杯龙舌兰日出。
她在这家清吧点过一次。
口感分明没有他说的那么辛辣，入口应该是橙汁的酸甜与果香，龙舌兰作为基酒的辛辣感被红石榴糖浆中和了，喝起来应该是酸甜爽口的。
一杯酒喝完，姜阮酒精上脸了。
周劲不放心地问姜阮：“你能行吗？”
他犹记得去年在青海湖两人一起喝酒的那个夜晚，她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没醉，撑着茶几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这姑娘，是一首都这么野的吗？
姜阮笑着说：“我当然行。”
两人走出了清吧。
雨又在下了。
是蒙蒙细雨。
两人走到了地安门外大街，周劲就问姜阮：“你家在哪儿？我给你叫车。”
姜阮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瞧着他笑：“全北京都是我家，随便走。”
周劲被她逗笑，无可奈何地伸手将她拉近自己，低眸看着她，一手摸上她发红的脸颊，轻轻着，唇畔勾着笑说：“你这姑娘心真大，就不怕我给你拐回家了啊。”
姜阮嘴巴鼓起，像个可爱的小朋友，语调软软地：“您看着就是个大好人，您不会的。”
周劲又是一笑：“你还您上了。”
雨突然下大了。
周劲忙抬手把姜阮搂入怀中，把她头护住，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人塞进去，之后也跟着坐进去。
门关上，姜阮就往周劲怀里钻。
周劲被她这个动作搞得怔了下，过一秒，轻叹一口气，伸手揽上她肩膀，给她调一个舒服的位置，让她继续抱着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瞧着他俩，操着口京腔问：“您这是奔哪个地儿啊？”
周劲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司机师傅说：“您坐稳喽！”
车子很快在道路上行驶起来。
姜阮把头抬起来，接着抬起手摸上周劲的下巴，一点一点地往他轮廓走，最后一个食指停留在他鼻尖上，语气有点难过地道：“其实我真讨厌你那天把我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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