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中心的装修进度过了大半，外墙的脚手架己经拆除，露出焕然一新的米白色墙面。深秋的阳光透过新装的玻璃窗，在打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天下午，陈强和刘燕正在检查一楼的社区食堂设备安装情况，沈瀚的电话打了过来。刘燕走到窗边接听，陈强则继续和安装师傅确认灶具的位置，耳朵却不自觉地留意着那边的对话。
“论坛？”刘燕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沈会长太抬举我了，那种场合可能不太适合我。”
陈强调整着油烟机的角度，动作慢了下来。
“我知道那个论坛，去年我看过报道，来的都是学术界和投资界的专家。”刘燕转过身，背对着陈强，“我这种在一线摸爬滚打的人，怕是登不了那种大雅之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刘燕轻声笑起来：“您这话说的...实践经验是有一些，但上升到理论高度就...”
陈强走到水槽边试水龙头，水流声哗哗作响，却盖不住刘燕断断续续的对话。
“下个月中旬？时间上倒是能安排...只是...”刘燕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画着圈，“还要做主题分享？这压力太大了。”
陈强关上水龙头，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刘燕似乎察觉到了，压低声音说了句“我考虑一下”，便匆匆挂了电话。
“沈会长的电话？”陈强状似随意地问，拿起抹布擦着手上的水渍。
刘燕走回来，眉头微蹙：“嗯，邀请我参加一个社会创新论坛，还要我做分享。”
“好事啊。”陈强把抹布叠得整整齐齐，“什么论坛？”
“全球社会创新峰会华东论坛。”刘燕叹了口气，“规格很高，来的都是大咖。我觉得我不太合适。”
陈强记得这个论坛。去年他收到过邀请函，但因为小萌临近产期而推掉了。他知道这个论坛在业内的分量，也清楚被邀请做分享意味着什么。
“沈会长亲自邀请，说明他很认可你的能力。”陈强的声音平静无波。
刘燕摇头：“可能是看在社区中心项目的面子上。我觉得他更应该邀请你，这个项目是你主导的。”
这时，施工队长来找陈强确认墙面颜色，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等陈强处理完事情，发现刘燕己经去了二楼的健康驿站。
傍晚收工时，陈强在停车场又遇见了刘燕。她站在车边，手机贴在耳边，显然又在和沈瀚通话。
“沈会长，真的不是客气...”刘燕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我从来没在那种场合讲过话，怕给项目丢人。”
陈强放慢脚步，假装在包里找车钥匙。
“您把资料发给我看看吧...”刘燕无奈地笑笑，“不过我可能还是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挂了电话，刘燕一抬头就看见陈强，有些不好意思：“又是沈会长，挺执着的。”
陈强拉开车门：“他很有眼光。”
回程的路上，陈强一首很沉默。车载电台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他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抓挠。等红灯时，他忍不住问：“论坛在哪里举办？”
“杭州。”刘燕看着窗外，“三天两晚，所有费用基金会承担。”
绿灯亮了，陈强缓缓踩下油门：“你应该去。”
刘燕惊讶地转头看他：“你也这么觉得？可是那种场合...”
“你需要这样的平台。”陈强目视前方，“惠民超市要发展，你需要更大的舞台。”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第二天在社区中心，陈强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刘燕。当她接到沈瀚电话时，他会假装整理文件，实则留意着她的表情和语气。
中午吃饭时，刘燕主动提起了论坛的事。
“沈会长又把论坛的议程发来了，还特意标注了几个我可能感兴趣的环节。”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犹豫，“他说我的分享被安排在第二天上午，主题是‘社区商业的普惠实践’。”
陈强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这个主题你很擅长。”
“可是...”刘燕放下筷子，“他要我提前一天去，说是要和其他嘉宾先见个面，沟通一下分享内容。这意味着要在那边住两晚。”
陈强舀了一勺汤，汤匙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觉得我该去吗？”刘燕突然问。
陈强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这是工作，应该去。”
他的话听起来无可挑剔，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烦闷。这种情绪在下午达到顶峰——他看见刘燕在办公室和沈瀚视频通话，讨论着分享稿的修改意见。屏幕上，沈瀚的笑容温和而专注，刘燕也笑得轻松自然。
陈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刚到的隔音检测报告，第一次没有立即走进刘燕的办公室。
他回到自己的临时工位，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刘燕接电话时的微笑，是她和沈瀚讨论时发亮的眼睛，是那句“要在那边住两晚”。
‘我这是怎么了？’陈强揉了揉眉心，试图集中精神看报告，‘难道...’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按了回去。他起身去倒水，在饮水机前遇见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刘燕。
“和沈会长沟通完了？”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刘燕点头，脸上还带着讨论时的兴奋：“他给了我很多建议，还把之前几位嘉宾的分享视频发给我参考。说实话，看了之后我更紧张了。”
“他很有经验。”陈强接满水，却没有喝的意思。
“是啊，他好像参加过很多这种论坛。”刘燕没察觉他的异常，自顾自说着，“他说到时候会介绍几个投资界的朋友给我认识，对惠民以后的发展可能有帮助。”
陈强的手指着纸杯边缘：“那很好。”
下班时，陈强以要接孩子为由先走了。坐在车里，他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而是看着社区中心渐渐亮起的灯光。刘燕的办公室还亮着，她大概又在加班。
手机响起，是小萌问他几点到家。陈强深吸一口气，换上轻松的语气：“马上就回，今天想吃什么？我顺路买点菜。”
回家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了小萌最喜欢的甜品店，买了她最近念叨的栗子蛋糕。看着店员精心打包时，陈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愧疚。
这种情绪一首持续到晚上。他陪念萌拼图，给双胞胎喂奶，帮小萌按摩浮肿的脚踝，比平时更加体贴周到。
“今天怎么这么乖？”小萌笑着戳戳他的脸。
陈强握住她的手：“平时太忙，亏待你了。”
夜里，陈强久久不能入睡。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阳台。秋夜的凉风拂面，却吹不散心里的躁动。
他想起社区中心启动那天，沈瀚看刘燕的眼神。想起这些天，沈瀚频繁的电话和邮件。想起刘燕提到论坛时，那种既忐忑又期待的表情。
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商业合作、学术交流、职业发展。可为什么，他心里会这么不是滋味？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刘燕发来的消息：“睡了吗？刚把分享稿的初版写完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强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第二天清晨，他在社区中心门口遇见刘燕。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很好。
“昨天发你消息没回，猜你睡了。”她笑着说，“我决定接受邀请了。”
陈强点点头：“挺好的。”
“沈会长说，他可以安排车接送，就不用我自己开车了。”刘燕翻着日程本，“周西早上出发，周六下午回来。”
陈强打开工地大门的手顿了顿：“嗯，注意安全。”
工人们陆续到来，施工现场很快热闹起来。陈强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填满思绪。但每当刘燕的手机响起，他还是会不自觉地看过去。
中午，他听见刘燕在电话里和沈瀚确认行程细节：“好的，那周西早上七点，在高速路口见。”
陈强正在核对材料清单，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他知道这种情绪不该有。他和刘燕只是合作伙伴，最多算是朋友。他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爱他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而刘燕，有权利接受任何人的欣赏和邀请。
可是，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却真实得无法忽视。
下午收工时，刘燕看起来心情很好：“沈会长刚把论坛的嘉宾名单发我了，有几个我一首想见的人都会去。”
陈强锁上工地大门：“机会难得。”
“你要不要...”刘燕突然问，“要不要一起去？我可以问问沈会长还能不能加人。”
这个提议让陈强愣了一下。他几乎要点头，但很快冷静下来：“不了，这边走不开。而且...”他顿了顿，“这种场合，你一个人去更合适。”
回家的路上，陈强把车窗打开，让冷风灌进来。他需要这阵风，吹散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就不是那么容易拔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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