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空调嘶嘶吐着冷气，供应商赵总将报价单推过桌面时，钢笔故意压住了城建集团的logo。"陈经理，钢厂涨价通知都下来了，每吨涨三百是行情价。"
陈强指尖划过钢材型号清单。近期建材市场确有波动，但对方提出的10%涨幅明显虚高。他沉默的空档里，赵总笑着添茶："城东项目等着主体封顶吧？耽误一天工期损失多少？"
"根据中国钢铁工业协会本周数据，"清亮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螺纹钢HRB400均价较上月上涨3.7%。"李小萌抱着文件夹快步走近，发梢还沾着复印机的碳粉味。
赵总皱眉打量这个突然闯入的姑娘："小姑娘不懂别乱说......"
"这是与贵司签订的采购合同补充协议。"她精准翻到第七页，"约定了价格锁定机制，半年内不涨价。"指尖点着乙方签名处的公章，"需要我念违约条款吗？"
陈强注意到她手在微微发抖，但声音稳得像冻土层。赵总抓过合同细看，额头渐渐沁出油汗："这...这是特殊情况......"
"特殊到能让贵司支付每日千分之三的违约金？"李小萌突然调出手机计算器，"按目前供货量，延期十天就是......"
"行了！"赵总猛地合上合同，"就按原价！但下次招标必须优先考虑我们！"
送走供应商后，陈强发现姑娘正对着垃圾桶干呕。"第一次和人谈判？"他递过纸巾。
"背了整夜合同法。"她擦着嘴角苦笑，"刚才差点把早餐吐他脸上。"
窗外塔吊正在吊装钢构，阳光穿过尘霾照在她胸牌上。陈强忽然发现"行政助理"的职称被透明胶贴盖住，下面手写着"项目协调员"。
"自己改的？"
"反正很快会转岗。"她扬起下巴时，眼里有他熟悉的倔强，"您说的，关乎人命的事不能半途而废。"
与此同时，超市服务台正上演着心碎戏码。王浩母亲抱着腌菜坛子痛哭，坛口封着的红布像某种绝望的祭祀。
"浩子绝食了...监狱说再不吃要灌营养液..."老人枯手抓住刘燕的工牌链子，"他说除非你原谅，不然饿死算了..."
刘燕平静解开工牌链扣："阿姨，道德绑架对我没用了。"她指向墙角监控，"您每来闹一次，我就往法院递一份骚扰记录。等王浩出狱，正好接着打官司。"
老人突然跪地磕头，额头撞在大理石台面发出闷响。围观群众举起手机拍摄时，刘燕弯腰扶人："保安，送这位阿姨去派出所——就说扰乱经营秩序。"
"你好狠心！"老人嘶吼着被保安架走，"浩子为你差点坐牢！"
"为您儿子坐牢的只有法律。"刘燕重新别好工牌，转身对顾客微笑，"积分兑换区在东南角，今日双倍积分。"
同事李娟递来冰毛巾："换我早泼水了！"
"泼水费拖把。"刘燕点开监控回放，"报警记录比情绪有用。"画面里王浩母亲正偷偷将腌菜坛塞进垃圾桶——那坛子压根没打开过。
黄昏时分，两通电话同时响起。陈强在工地休息室接通财务部："特殊人才津贴？对，给李小萌申请...理由？今天替集团省了西十六万违约金。"
刘燕则在办公室签收法院回执："对，骚扰证据己补充...是的，建议不予减刑。"
暮色浸透城市时，新人抱着法律条文沉沉睡去，旧人将警告函塞进档案袋。钢筋水泥筑起的丛林里，有人用知识劈开荆棘，有人以理性守护疆界。月光平等照耀着所有清醒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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