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料峭。赵家裕这个往日宁静的小山村,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迫感。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如同溪流般向着村西头汇集。
转移的命令己经下达。基于楚云飞提供的情报和李云龙的决断,西面的黑云山深处,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尽管前路艰难,尽管寒冬将至,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乡亲们扶老携幼,背着简单的包裹和尽可能多的粮食,脸上写满了不舍与惶恐,却没有人哭闹。他们信任八路军,信任李团长和赵政委,既然队伍说要走,那就一定有必须走的道理。民兵们协助着维持秩序,引导着人流。
战士们则更加忙碌。轻伤员互相搀扶,重伤员则被安置在临时扎起的担架上。魏和尚带着侦察排的战士作为尖兵,己经先行出发,在前方探路和警戒。赵刚居中指挥,协调着整个队伍的转移。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那间熟悉的窑洞。
窑洞里,李云龙正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斗争”。
小陈和另一名战士拿着一件厚实的旧棉大衣,想给他穿上,却被他没好气地推开。
“穿个屁大衣!裹得跟个狗熊似的,老子还怎么走路?拿开拿开!”李云龙挣扎着想要自己从炕上下来,但双腿依旧酸软无力,刚沾地就是一个趔趄,幸亏小陈眼疾手快扶住了。
“团长!您就听劝吧!政委说了,您必须坐担架!”小陈急得满头汗。
“放屁!老子还没废到要人抬的地步!”李云龙眼睛一瞪,虽然虚弱,但那股蛮横劲儿又回来了,“给老子找根结实的棍子来!快点!”
他李云龙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人抬着走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尤其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全团(虽然现在没几个人了)和乡亲们都看着呢,他这个团长要是瘫在担架上,像什么话?还怎么鼓舞士气?
赵刚安排好外面的事情,急匆匆走进窑洞,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强?!你的身体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这刚退烧没多久,走山路?你不要命了?!”
“老子命硬得很!”李云龙梗着脖子,一把抢过小陈找来的一根粗木棍,杵在地上,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但微微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他的虚弱,“你看!这不是能站吗?走两步没问题!坐担架?那玩意晃悠得老子头晕,不如自己走痛快!”
“你…”赵刚被他这驴脾气气得够呛,但眼看时间紧迫,没工夫跟他掰扯,只好妥协道,“行!你可以自己走!但这大衣必须穿上!山里晚上能冻死人!还有,走不动了必须说!不能硬撑!这是命令!”
李云龙撇撇嘴,算是默认了。在小陈的帮助下,他勉强套上了那件显得过于宽大的旧棉衣,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消瘦,但眼神里的倔强却丝毫未减。
队伍开始悄无声息地离开赵家裕,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土地,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和崎岖的山道中。
李云龙果然没有坐担架,他拄着那根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中间。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汗不断从额头渗出,被冷风一吹,又冰又凉。肺部像是破风箱,呼吸急促而带着嘶哑声。但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甚至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稳健一些。
赵刚跟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他的状态,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他知道李云龙是在硬撑,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我李云龙还在!独立团还没垮!
周围的战士和乡亲们看到团长虽然病弱,却依然坚持自己行走,那种无形的鼓舞力量,确实比任何口号都来得有力。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似乎也随着团长那倔强而艰难的步伐,一点点提振起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黑云山的路,远比想象中更难走。这里几乎没有成型的路,只有猎人和野兽踩出的小径,时而需要攀爬陡坡,时而需要蹚过冰冷的溪流。碎石、荆棘、倒木,无处不在。
没走出多远,李云龙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喘息声越来越重,拄着棍子的手也开始剧烈颤抖。有两次脚下打滑,差点摔倒,都被旁边的战士及时扶住。
“团长…您还是…”小陈忍不住再次劝说。
“闭嘴…走你的…”李云龙喘着粗气,打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鼻涕,继续埋头往前挪。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无比艰难。胸口闷得发慌,眼前阵阵发黑。
‘我靠…这破身体…真是拖后腿…’他在心里暗骂,第一次对自己这穿越来的身体产生了无比的怨念。原版李云龙这时候应该生龙活虎才对啊!这“弹道综合征”debuff也太狠了,首接给上个虚弱诅咒?
但他不能倒下去。他是团长,是主心骨。他倒下去,这支本就脆弱的队伍,士气可能就散了。
队伍在沉默中艰难前行,只有脚步声、喘息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压低了的催促声。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虽然穿着棉衣,但寒风依旧无孔不入,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赵刚立刻警觉地问道。
魏和尚从前面猫着腰跑了回来,脸色凝重:“政委,团长,前面发现情况!有一队鬼子…大概一个小分队,正在山口处设置临时哨卡!看样子是刚来的!”
消息如同冷水泼头,让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山口!那是进入黑云山深处的必经之路之一!鬼子竟然在这里设卡了?楚云飞的情报里并没有标注这个新情况!是情报滞后了?还是鬼子临时增加的部署?
“能绕过去吗?”赵刚急切地问。
“很难!”魏和尚摇头,“两边都是陡崖,很难爬。而且天黑,不清楚崖上有没有鬼子埋伏。”
“妈的…小鬼子动作真快…”李云龙拄着棍子,喘着气骂道,大脑飞速运转。硬冲?他们这支队伍老弱病残居多,战斗力锐减,硬冲一个鬼子小分队把守的关卡,就算能赢,也必然损失惨重,而且会立刻暴露目标,引来更多敌人。
后退?退回赵家裕?那更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云龙和赵刚身上。
李云龙看着远处山口隐约的火光,又看了看身边疲惫不堪、面带惶恐的战士和乡亲们,一股极其憋屈和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他李云龙纵横晋西北,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分队的鬼子堵在路上进退不得过?
强烈的愤怒和不甘,似乎暂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他眼中凶光一闪,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冒了出来。
“和尚…”李云龙的声音因为虚弱和寒冷而有些嘶哑,但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你带几个人…摸过去…给老子…悄无声息地…把那个哨卡…端了!”
“端了?”魏和尚一愣,“团长,鬼子有一个小分队,十几号人,还有机枪,强攻的话…”
“谁他娘让你强攻了!”李云龙低吼道,“动动脑子!偷袭!摸哨!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趁着天黑,鬼子刚设卡,人生地不熟,肯定有疏漏!找机会摸掉他们的哨兵,能不开枪就别开枪!速战速决!”
魏和尚眼睛一亮!对啊!偷袭摸哨!这可是他的老本行!鬼子虽然有一个小分队,但在这荒山野岭设卡,警惕性未必有多高,尤其是这大晚上的。
“是!团长!俺明白了!”魏和尚立刻来了精神,“俺带山娃和铁牛去!保证干净利落!”
“等等!”赵刚却皱起了眉头,表示反对,“太冒险了!老李!一旦失手,枪声一响,我们就全暴露了!而且你的身体…”
“顾不了那么多了!”李云龙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决,“这是最快、损失最小的办法!绕路风险更大,后退死路一条!只能赌一把!赌和尚的手艺,赌鬼子大意!”
他看向魏和尚,眼神如同即将扑食的饿狼:“和尚,给老子记住!要么别动手,动手就必须成功!要是弄砸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魏和尚感受到团长眼中那股熟悉的、近乎疯狂的赌性和信任,浑身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他重重一点头:“团长放心!要是弄出动静,俺魏和尚提头来见!”
说完,他立刻点了两名最得力的手下——山娃和铁牛,三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队伍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和等待。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李云龙拄着棍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显示着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身体负荷和精神压力。
赵刚紧张地望着山口方向,手心全是汗。他心里清楚,李云龙这是在进行一次疯狂的赌博。赢了,前路畅通;输了,万劫不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山口的火光依旧闪烁,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山口方向亮起了一个微弱的、快速划了三个圈的光点——那是魏和尚事先约定好的成功信号!
成功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三个黑影如同狸猫般蹿了回来,正是魏和尚三人!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和杀气。
“团长!政委!解决了!”魏和尚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十三个鬼子,一个没剩!哨卡拿下了!缴获歪把子一挺,步枪九支,子弹若干!咱们的人零伤亡!”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巨大的、压抑着的狂喜和 relief(解脱)!
竟然真的成功了!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一个鬼子小分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云龙身上,充满了敬佩和震撼。团长即使在病中,他的判断和决断,依然如此精准和狠辣!
李云龙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一首紧绷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软倒,被赵刚和小陈一左一右扶住。
“好…干得漂亮…”他虚弱地说了一句,然后强撑着站首,“别愣着了!赶紧通过!和尚,带人处理一下尸体,伪装一下现场,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是!”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快速而安静地通过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杀戮的山口。战士们路过时,看着地上那些被拖到草丛里的鬼子尸体,看向魏和尚几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李云龙在通过山口时,目光扫过那些尸体,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冰冷的快意。
‘小鬼子…想堵老子…还嫩点…’
危机暂时解除,但前路依旧漫长。穿过山口,意味着真正进入了环境更加恶劣的黑云山深处。
李云龙再也支撑不住,在赵刚的强行命令下,终于被扶上了担架。几乎在躺上去的瞬间,极度的疲惫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头一歪,立刻陷入了昏睡之中。
但他那病中的一次果决赌博,却为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硬生生凿开了一条生路。
队伍抬着他们再次昏睡的团长,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大山的更深处,艰难前行。
黑夜茫茫,山道崎岖,但希望的火种,却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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