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抉择的十字路口
破旧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冰冷幽光，像一只毫无感情的眼睛，倒映着苏皖眼中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与风暴。那上面滚动的、来自暗网深处的破碎信息，每一个字符都重若千钧，砸得她心脏沉闷作痛。
“天使之泪”失窃，“蜂鸟”全员折戟，“Ω级悬赏”无人能破，甚至己经开始呼唤“幽影”……
这些词汇串联起来，勾勒出的是一场迫在眉睫的、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国家级灾难。那个她曾以生命起誓守护的信念，那个深植于“幽影”骨血中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如同被点燃的烽火，在她胸腔内疯狂地灼烧、呐喊，催促着她立刻回应那无声却无比沉重的召唤。她的手指甚至己经下意识地移动，仿佛要不受控制地去敲下接取任务的指令。
可是……
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另一股强大而柔软的力量猛地拽住了她。她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下移，颤抖着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悄然孕育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全新生命。这种奇妙的连接感，如此脆弱，却又如此真实而强大，像最坚韧的藤蔓，缠绕住她即将奔赴黑暗的脚步。
这个孩子，是意外，是麻烦，是她精密人生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却也是她冰冷杀戮生涯里从未奢望过的、最柔软的救赎与牵挂。
眼前仿佛闪过母亲李娟看到她时那纯粹而毫无保留的喜悦眼神，那絮絮叨叨却充满温暖的关怀；闪过公司那些员工笨拙却真诚的维护，那些悄然递来的温水和小零食；甚至…闪过顾夜辰那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细致入微的照顾，他那双总是试图看透她的深邃眼眸里，似乎也藏着几分真实的担忧……
这些点点滴滴的“暖意”，如同细沙，正在她坚固冰冷的心房上堆积，虽然缓慢，却不容忽视。她刚刚才开始触碰这平凡世界的温度，难道就要立刻亲手将其打碎，重新堕入无尽的黑暗与危险之中吗？她这一去，九死一生，这个还未见过阳光的孩子怎么办？年迈的母亲怎么办？那些给予她温暖的人，又该如何面对她的突然消失？
“幽影”的身份所代表的绝对理智、冷酷和责任，与“苏皖”这个身份所承载的悄然萌生的情感、牵绊和软肋，在此刻形成了最尖锐、最残酷的对立，几乎要将她从中撕裂。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之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连续轻微震动了两下。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让她猛地回神。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拿起手机。
第一条是顾夜辰发来的。
【在哪？刚才打你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脸色不好就别强撑，回家休息，嗯？晚上我带你去个安静的餐厅，己经让营养师配好了餐，你必须吃点有营养的。】
语气依旧是他特有的、不容反驳的掌控风格，但字里行间那份笨拙的关切，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是母亲李娟。
【皖皖，刚才同事王阿姨又送了一箱她老家自己养的土鸡蛋，说特别有营养，非要给我。妈晚上给你蒸个嫩嫩的鸡蛋羹吃好不好？你最近学习累，得补补。】
两条平凡至极的消息，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内容，却像两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将她从冰冷窒息的数据深渊和使命挣扎中，猛地拉回到了充满烟火气的、实实在在的现实。
她闭上眼睛，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楼梯间里灰尘与旧物腐朽气息混杂的空气，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再睁开时，眼中的剧烈挣扎并未完全褪去，痛苦和迷茫依然存在，但一种模糊的决断开始逐渐清晰。
她无法立刻抛弃这一切。至少，不能在不做任何安排和交代的情况下，就这样一走了之。“幽影”可以冷酷，但不能不负责任，尤其是对她此刻生命中这些意外闯入的、珍贵的人。
她的手指再次落回键盘，速度比之前更快，更决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她并没有首接回应暗网上那焦灼的召唤，而是动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等级最高、只有“幽影”本人才知晓的备用通讯通道。她向一个特定的、长期处于休眠状态的加密邮箱，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却蕴含了大量信息的代码：
【信号己捕获。情势知悉。暂受重要羁绊（优先级Alpha），需时（预估72-96小时）处理脱身与后续安排。保持频道绝对静默，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H】
发送成功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以最高标准清除了本地所有操作痕迹、缓存和日志，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处连接过外部网络。然后干脆利落地关闭电脑，将其塞回那个破旧的双肩包最底层。
她需要时间。 宝贵的时间。 用来处理身边这些突然变得无比重要的羁绊，用来为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和关心她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安排和铺垫，用来更冷静地评估这次“蛇窟”任务的真实情报、危险等级和那诡异防御的成功破解概率。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脸上努力恢复成平日里的那种平静甚至略带一丝疲惫的样子，将所有惊涛骇浪都深深压入眼底。她推开沉重而布满灰尘的消防门，重新走入公司明亮温暖、充斥着日常忙碌气息的走廊。
此刻，她既是身负重任、被国家寄予最后希望的“幽影”，也是孕育着新生命、被温暖牵绊的“苏皖”。
她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无论最终选择踏上哪一条路，前方都注定迷雾重重，荆棘密布，一步踏错，便可能是万丈深渊。
但她知道，留给她的犹豫时间不多了。 “天使之泪”的倒计时不会停止，国家的危机不会等待。 她必须尽快做出那个无比艰难，却必将影响无数人命运的决定。
暗流依旧在深处汹涌澎湃，而眼前的暖意，或许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而珍贵的平静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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