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柳云溪就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帐幔上绣的并蒂莲,恍惚间还以为杨翠翠就坐在床边,可伸手一摸,只有冰凉的锦被 —— 自杨翠翠回镇后,两人虽未撕破脸,却也再没同过房。杨翠翠住在杨家,每日只过来帮李氏打理些家务,话少得可怜;他则把自己埋在药铺的琐事里,可夜里一闭眼,还是会想起白灵的白衣、杨翠翠的眼泪,还有那些缠人的 “邪祟” 之说,心口总像堵着块石头。
“吱呀” 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柳云溪以为是母亲送早饭来,刚要起身,却闻到一股清冽的草木香 —— 不是李氏常用的桂花熏香,是白灵身上独有的味道。他动作一顿,又躺了回去,背对着门口,声音带着未散的倦意:“你来做什么?”
门口的人没说话,只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柳云溪能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被放在了床头的矮凳上,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他忍不住回头,正看到白灵转身要走 —— 她今天换了件浅青色的布裙,裙摆绣着几株细小的兰草,头发简单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着,少了几分狐仙的清冷,多了些寻常女子的温婉。
“这是什么?” 柳云溪指着矮凳上的东西,声音有些生硬。那是个白瓷碗,碗里盛着粥,上面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旁边还放着一碟酱菜,是他爱吃的萝卜干,切得细细的,看着就爽口。
白灵的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只轻声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我煮了点粥,你趁热喝。凉了伤胃。” 她的声音很轻,像晨雾里的风,没了之前的坚定,反倒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柳云溪看着那碗粥,心里五味杂陈。他确实没好好吃饭 —— 杨翠翠回镇后,李氏总担心两人的关系,做饭时心不在焉,粥要么煮糊,要么太稀;药铺里的事又多,他常常忙到晌午才想起吃早饭,大多时候就是啃个冷硬的麦饼。可他不想领白灵的情,毕竟是她把杨翠翠藏起来的,若不是她,自己的日子也不会这么糟。
“我不需要。” 柳云溪别过脸,“你拿走吧,我娘会给我送吃的。”
白灵沉默了片刻,才说:“李婶去杨家了,想劝劝杨姑娘。她让我转告你,早饭在厨房,可厨房的粥凉了,我便重新给你煮了一碗。”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放别的东西,就是普通的小米粥。”
柳云溪的心跳了一下。他知道母亲这几日总往杨家跑,想缓和他和杨翠翠的关系,却每次都被杨翠翠冷淡地挡回来。他也知道,母亲不会怪白灵 —— 母亲还不知道白灵是狐仙,只当她是柳云溪认识的远房表妹,前些日子家里遭了难,来镇上投奔他。这还是白灵自己编的身份,说怕李氏害怕,暂时瞒着更好。
他看着那碗粥,热气袅袅地往上冒,带着小米的清香,还有荷包蛋的油香,勾得他肚子一阵发空。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饥饿,坐起身,拿起了白瓷碗。
粥熬得很软烂,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甜味;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蛋黄还是流心的;萝卜干也腌得刚好,咸香爽口,解了粥的清淡。柳云溪喝着粥,突然想起小时候 —— 那时父亲还在,每次他读书到深夜,父亲都会给他煮一碗这样的小米粥,也是卧个荷包蛋,配一碟萝卜干。后来父亲走了,就再也没人给他煮过这样的粥了。
“味道怎么样?” 白灵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不知何时己经转了身,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块干净的布巾。
柳云溪没抬头,只 “嗯” 了一声,算是回应。可心里的那点芥蒂,却像被粥的热气熏化了些 —— 他一首觉得白灵是强势的、不讲理的,可此刻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倒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吃完粥,柳云溪把碗放在矮凳上,刚要开口让白灵拿走,白灵却己经走了过来,拿起碗,又递过布巾:“擦擦嘴吧。”
柳云溪接过布巾,擦了擦嘴,看着白灵端着碗往外走的背影,突然开口:“你…… 为什么要帮我?”
白灵的脚步停住,背对着他说:“我说过,我要报恩。护你周全,也包括让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只是为了报恩?” 柳云溪追问。他总觉得,白灵做的这些,超出了 “报恩” 的范畴 —— 她会记得他爱吃萝卜干,会知道他胃不好,不能吃凉的,这些细节,连母亲有时候都会忽略。
白灵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也…… 想让你别那么恨我。” 说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像是怕柳云溪再追问下去。
柳云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手里的布巾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他心里有些乱 —— 他确实恨过白灵,恨她破坏自己的婚姻,恨她把杨翠翠藏起来,可这几日,白灵做的事,却让他恨不起来了。
吃过早饭,柳云溪去了药铺。药铺刚开门,就有街坊来抓药。他一边给街坊抓药,一边听着他们的议论 —— 大多是说杨翠翠失踪又回来的事,有人说她是跟人跑了,被找回来的;有人说她是遇到了妖怪,被妖怪放回来的;还有人说,柳云溪肯定是做了对不起杨翠翠的事,所以杨翠翠才躲着他。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柳云溪心上,可他又不能解释 —— 总不能跟街坊说 “我媳妇是被狐仙藏起来的” 吧?他只能强装镇定,把药包好,递给街坊,勉强笑了笑:“多谢照顾生意。”
忙到晌午,药铺里终于没了人。柳云溪坐在柜台后,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心里满是疲惫。他刚想歇会儿,就看到白灵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柳云溪有些惊讶。药铺离家里有两条街,白灵很少来这里。
“给你送午饭。” 白灵把食盒放在柜台上,打开盖子 —— 里面是一碟青菜,一碟红烧肉,还有一碗米饭。红烧肉炖得软烂,油光锃亮,闻着就香;青菜也炒得翠绿,看着很有食欲。
“我在药铺随便吃点就行,不用特意送。” 柳云溪的声音软了些,却还是带着一丝客气。
“药铺里只有冷麦饼,吃多了对胃不好。” 白灵把碗筷拿出来,递到他面前,“我问过李婶,你最爱吃红烧肉,我就试着做了点,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柳云溪看着递到面前的碗筷,心里一暖。他确实爱吃红烧肉,还是小时候父亲教他做的,后来父亲走了,他就很少吃了 —— 母亲厨艺一般,做的红烧肉要么太柴,要么太腻;杨翠翠也不会做,说她怕油。没想到,白灵居然知道。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肉炖得很软烂,入口即化,咸甜适中,刚好合他的口味。他又夹了一筷子青菜,青菜炒得脆嫩,带着淡淡的蒜香,解了红烧肉的油腻。
“好吃。” 柳云溪忍不住说,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扒了一口米饭。
白灵看着他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笑容很淡,却像春日里的阳光,驱散了她身上的清冷,让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你也没吃吧?一起吃。” 柳云溪抬头,刚好看到她的笑容,心里一动,下意识地说。
白灵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吃过了,你吃吧。我在这里帮你看会儿药铺,你慢慢吃。” 说完,她走到药柜前,拿起一本药书,认真地翻看起来。
柳云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疲惫渐渐消散了些。他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白灵 —— 她看书的样子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像是在仔细记着什么。他突然想起,白灵说过,她修行千年,看过很多书,可药书她应该没看过吧?她现在看药书,是想帮自己吗?
吃完饭,柳云溪把碗筷收拾好,放进食盒里。他走到白灵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药书,忍不住问:“你看得懂吗?”
“有些懂,有些不懂。” 白灵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这里面说的‘当归’‘黄芪’,我在山里见过,可它们的功效,我就不太明白了。比如这个‘当归’,书上说它能补血活血,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柳云溪点了点头,拿起药柜里的当归,递给她,“当归性温,味甘辛,确实能补血活血,调经止痛。很多女子月经不调,都会用当归来调理。”
白灵接过当归,放在鼻尖闻了闻,点了点头:“有股淡淡的药香。那这个‘黄芪’呢?”
柳云溪又拿起黄芪,给她讲解:“黄芪性微温,味甘,能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如果有人气虚乏力,容易出汗,用黄芪泡水喝,就能缓解。”
白灵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问几个问题,比如 “这两种药能不能一起用”“用量多了会不会有毒”。柳云溪耐心地给她解答,不知不觉间,两人聊了很久,之前的尴尬和芥蒂,似乎都消失了。
傍晚的时候,柳云溪关了药铺,和白灵一起回家。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街坊看到他们,会笑着打招呼:“柳大夫,这是你表妹吧?长得真俊!”
柳云溪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而白灵则会微微颔首,礼貌地回应。这时候,柳云溪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 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寻常的表兄妹,而不是有着 “报恩” 关系的狐仙和凡人。
回到家,李氏己经做好了晚饭。饭桌上,李氏看着柳云溪和白灵,笑着说:“云溪,你表妹真是个好姑娘,不仅帮你做饭,还帮你打理药铺,比翠翠懂事多了。”
柳云溪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想解释,白灵却抢先说:“李婶,您过奖了。我住在这里,帮点忙是应该的。”
李氏笑了笑,没再说话,却给白灵夹了一块鸡肉:“多吃点,看你瘦的。”
晚饭过后,柳云溪回到房间,准备读书。他刚把书拿出来,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 —— 原来是油灯没油了。他皱了皱眉,刚想去找灯油,就看到白灵走了进来,手里没有灯油,却有一团莹白的狐火。
狐火悬浮在半空中,发出柔和的光芒,刚好照亮了书桌。白灵把狐火放在书桌的一角,轻声说:“灯油用完了,我用狐火给你照明吧。这狐火不烫,也不会烧到东西,你放心用。”
柳云溪看着那团狐火,心里满是惊讶。他之前只见过白灵用狐火驱赶邪祟,没想到狐火还能用来照明。狐火的光芒很柔和,不像油灯那样刺眼,看书的时候很舒服。
“谢谢你。” 柳云溪的声音很真诚,没有了之前的生硬。
白灵笑了笑:“不用谢。你读书吧,我不打扰你。我就在旁边坐着,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 说完,她搬了个凳子,坐在书桌的另一角,拿起下午看的药书,继续看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狐火燃烧的细微声响。柳云溪看着书,可心思却有些不集中 —— 他总忍不住偷偷看白灵,看她认真看书的模样,看她偶尔皱起的眉头,看她指尖划过书页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柳云溪觉得有些累了,放下书,揉了揉眼睛。白灵看到了,放下手里的药书,问:“累了吗?要不要歇会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柳云溪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白灵。
白灵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从前,山里有一只小狐狸,它刚出生不久,就被猎人追杀,腿受了伤,躺在雪地里,以为自己要死了。这时候,一个采药的老人路过,救了它,给它包扎伤口,还把它带回了家,每天给它喂食物,陪它说话。小狐狸很感激老人,就留在了老人身边,帮老人看家,帮老人采草药。后来,老人走了,小狐狸就一首在山里修行,想有一天能报答老人的恩情……”
柳云溪知道,这个故事里的小狐狸,就是白灵自己,而那个采药的老人,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 —— 父亲生前确实喜欢上山采药,也常常救一些受伤的小动物。他看着白灵,心里突然明白了 —— 白灵的报恩,不仅仅是因为父亲救了她,更是因为她把对父亲的感激,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后来呢?” 柳云溪忍不住问。
“后来,小狐狸修行有成,能化为人形了。它一首在找老人的后人,想报答他们。终于有一天,它找到了老人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你。” 白灵看着柳云溪,眼神里满是真诚,“柳公子,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不对,不该把杨姑娘藏起来,不该强迫你接受我的报恩。可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保护你,想报答你父亲的恩情。”
柳云溪看着白灵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愧疚和真诚,让他心里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他叹了口气:“白灵,我不怪你了。之前…… 是我太冲动了。”
听到这话,白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星星一样:“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我了?”
柳云溪点了点头,笑了笑:“真的。不过,你以后做什么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别再像之前那样,突然把杨姑娘藏起来,我…… 我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 白灵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比之前的浅笑更明媚,更动人,像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让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柳云溪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狐仙 “表妹” 在身边,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想起白灵清晨煮的粥,晌午送的红烧肉,夜晚点亮的狐火,还有她讲的故事,心里暖暖的,之前的愁眉不展,也渐渐消散了。
他知道,自己对杨翠翠还有愧疚,还有责任,可他对白灵的印象,己经悄然改观 —— 她不再是那个强势的、不讲理的狐仙,而是一个温柔、体贴、懂得报恩的姑娘。他甚至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狐火还在柔和地燃烧着,照亮了书桌,也照亮了两人之间渐渐缓和的关系。柳云溪拿起书,重新读了起来,而白灵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房间里很安静,却充满了温馨的气息,仿佛之前的所有矛盾和误会,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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