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被推到这场分家闹剧的核心,手里的记工本还攥得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先看了眼满脸决绝的沈晴,又扫过王婆子那副“要我命”的哭丧脸,最终把目光落在围观村民身上,尽量让语气显得公允:“既然晴丫头铁了心要分家,按规矩,沈家二房的东西,她确实有份。王婶子,你先说说,二房留下的物件,还有多少?”
王婆子一听“二房物件”,立马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二走得早,留下这么个讨债的丫头,现在还要分家产!我们老沈家哪有什么家产啊!就那间漏风的西厢房,还有半袋去年的陈玉米面,早就不够吃了!”
李春花赶紧蹲在旁边帮腔,手往沈晴方向一指:“王会计您不知道,这丫头平时就好吃懒做,家里的粮食都被她偷偷吃了!现在还要分家,这不是要逼死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吗?”
“好吃懒做?”沈晴冷笑一声,往前站了半步,声音清亮,“大伯母,去年秋收,我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割稻子,晚上还要回来给全家做饭、喂猪,一天挣八个工分,您怎么不说?宝柱哥天天在家躺着,您怎么不说他好吃懒做?还有那半袋陈玉米面,我这个月只喝过三回糊糊,剩下的都给谁吃了,您心里清楚!”
周围的村民纷纷点头,去年秋收时谁没见过沈晴在地里忙活?倒是沈宝柱,天天在村口跟人下棋,全村人都看在眼里。王建国皱了皱眉,对着李春花说:“李嫂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晴丫头的工分记录我这里有,上个月她挣了二百一十个工分,在姑娘家里头算多的了,怎么能说她好吃懒做?”
李春花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偷偷拽王婆子的衣角。王婆子收了点哭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三角眼一转:“就算她挣了工分,那也是给家里挣的!现在要分家,顶多把她自己的东西给她!”
“我自己的东西?”沈晴反问,“我娘留下的银镯子,被您偷给小翠了;我爹的抚恤金,您说用来治病了,可我爹最后那几天,连块红糖都没吃上;还有我娘陪嫁的那口铁锅,现在还在您厨房用着,这些算不算我自己的东西?”
王建国把小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用笔尖敲了敲:“抚恤金的事我得说一句,去年十二月公社批的五十块,按理说该给晴丫头留着。王婶子,那笔钱你到底用在哪了?”
王婆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都……都给老二买药了!他那肺病,天天吃药,五十块哪够啊,我还垫了不少呢!”
“垫了不少?”沈晴立刻接话,“我爹最后一个月,吃的都是公社卫生院开的免费草药,您什么时候给他买过药?倒是宝柱哥,上个月买了件新的的确良褂子,花了十五块,那钱是哪来的?”
这话一出,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的确良在七十年代可是稀罕物,一件褂子要十五块,相当于普通社员半个月的工分。王婆子脸色瞬间白了,赶紧辩解:“那是宝柱他舅送的!不是买的!”
“他舅送的?”沈晴冷笑,“宝柱他舅去年就去外地打工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怎么送他褂子?您要是不承认,咱们现在就去您家翻,看看那褂子还在不在!”
王婆子吓得赶紧摆手:“别翻!别翻!那褂子是……是我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跟抚恤金没关系!”
“您的私房钱?”沈晴步步紧逼,“您平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哪来的私房钱买的确良?王会计,您看,她这就是承认抚恤金被她挪用了!”
王建国的脸色越来越沉,对着王婆子说:“王婶子,抚恤金是公社给晴丫头的抚养费,你不能随便挪用。今天分家,这笔钱你必须还给晴丫头,不然我只能上报公社处理。”
王婆子一听要上报公社,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哭丧着脸说:“王会计,我错了!钱……钱早就花完了,真的没钱了!要不我给晴丫头多拿点粮食,抵消行不行?”
沈晴心里清楚,再逼下去王婆子也拿不出钱,不如见好就收。她对着王建国说:“王会计,钱的事就算了,我也不跟她要了。但粮食、锅碗和房子,必须按规矩分!”
王建国点了点头:“行,那就先分粮食。沈家现在还有多少存粮?”
王婆子磨磨蹭蹭地回屋,半天抱出一个小布袋,往地上一扔:“就这么多了,都是掺了沙子的陈玉米面,也就十斤,够她吃几天的!”
沈晴走过去,捡起布袋掂了掂,确实轻飘飘的。她打开布袋口,抓了一把玉米面,里面果然掺着不少细沙,还有股霉味。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十斤就十斤,但我要写在字据上,以后您不能再说我分走了家里多少粮食。”
王建国点了点头,在小本子上记下:“粮食,十斤陈玉米面(掺沙)。接下来是锅碗。”
李春花回屋,拿出来一个缺了口的瓦盆和一个有裂纹的粗瓷碗,往地上一摔:“就这两个,还是以前喂鸡用的,现在给她,算便宜她了!”
瓦盆的缺口处还沾着鸡食残渣,粗瓷碗的裂纹从碗口一首延伸到碗底,稍微用力就能掰碎。沈晴看着这两件“家当”,心里一阵发凉,却还是平静地说:“行,这两个我也收下,但字据上必须写明,这是沈家分给我的全部锅碗。”
王建国皱了皱眉,却还是记下了:“锅碗,缺口瓦盆一个,裂纹粗瓷碗一个。接下来是房子。沈家二房原来住的是哪间?”
王婆子赶紧说:“就是村尾那间破茅草屋!以前是堆柴火的,后来老二结婚,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他住。现在那屋子漏风漏雨,早就不能住人了!”
沈晴心里清楚,村尾那间茅草屋确实破旧不堪,屋顶都塌了一半,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行,我就要那间茅草屋。但字据上必须写明,那间屋子归我所有,以后你们不能再干涉。”
王建国记下后,又问:“还有自留地呢?沈家二房的自留地在哪?”
王婆子说:“就在村西头的坡上,那块地最贫瘠,石头比土多,种什么都不长!就分给她了!”
沈晴知道那块地,确实是村里最差的自留地,不仅贫瘠,还离水源很远,浇水很不方便。但她还是接受了:“行,那块地我也收下。”
分完这些,王建国开始写分家字据。他一边写,一边念给大家听:“今有沈家二房沈晴,因与奶奶王婆子、大伯母李春花不和,自愿分家。经大队会计王建国主持,分得以下物品:一、粮食十斤陈玉米面(掺沙);二、锅碗:缺口瓦盆一个,裂纹粗瓷碗一个;三、房屋:村尾破茅草屋一间;西、自留地:村西头坡地一块。自分家之日起,沈晴与王婆子、李春花两不相干,婚嫁自主,互不干涉。双方签字画押,永不反悔。”
王婆子听着字据内容,心里很不满意,却又不敢反驳,只能不情不愿地按了手印。沈晴接过字据,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郑重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她把字据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拿起地上的布袋、瓦盆和碗,对着王建国鞠了一躬:“谢谢王会计今天帮我主持公道。”
王建国摆了摆手:“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去大队部找我。”
沈晴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村尾的破茅草屋走去。王婆子和李春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周围的村民们也纷纷散去,嘴里还在议论着今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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