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整座别墅。
婚房的门紧闭着，厚重的檀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屋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烛香，与喜庆的大红装饰格格不入地交织出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息。
颜曦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的手指很冷，指尖泛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婚纱肩线过宽，腰线松垮，胸口的蕾丝在她消瘦的锁骨上显得空荡，仿佛随时会从肩膀滑落。裙摆拖曳在地上，拖出一道褶皱，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这一切都不属于你。
她低着头，视线落在床尾那双绣着金色并蒂莲的拖鞋上。它们安静地并排摆放着，像一对永远不会被拆散的伴侣，而她，只是一个误入的外人。
房间很大，大得让她觉得空旷。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烛光，光影斑驳地洒在墙上，映出喜庆的"囍"字。可这一切喜庆，与她无关。没有婚礼，没有宾客，没有祝福。她甚至没有机会走进顾家的礼堂，只是在傍晚时分，被颜家的司机送到了这栋别墅，像一个被打包好的货物。
她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人关心她今晚过得好不好。她知道，颜父颜母此刻大概在庆祝——庆祝颜家与顾家的联姻终于达成，庆祝他们的亲生女儿颜舒成功"出国深造"，而不是被婚姻束缚。
只有她，被困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天前，颜家公司的资金链彻底断裂。颜父在书房里摔了杯子，怒吼声隔着门板传进她的耳朵。那天晚上，他把她叫到书房，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刮出来的风："曦曦，你是姐姐的妹妹，现在家里有难，你应该帮一把。"
她看着他，不明所以。
颜母在一旁柔声补充，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舒舒她……临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国外。顾家那边催得紧，你也知道，顾夜琛那个人，说一不二。如果我们不给他一个交代，颜家就完了。"
那一刻，她明白了。所谓的"帮一把"，就是让她顶替颜舒，嫁进顾家。
她想拒绝，可颜父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的生活，都是颜家给的。你不是一首说想报答我们吗？现在就是机会。"
报答？她在心里苦笑。这些年，她努力做个懂事的女儿，帮颜舒收拾烂摊子，替父母挡下亲戚的闲言碎语，甚至在颜舒闯祸被媒体围堵时，替她出面道歉。可她得到的，永远是"你是姐姐的妹妹，要多让着她"。
那晚，她回到房间，盯着窗外的夜空发呆。星星很少，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像她此刻的心情——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顾夜琛的情景。那是在五年前的一场慈善晚宴上，她作为颜舒的"跟班"一起出席。宴会厅灯火辉煌，名流云集。顾夜琛站在人群中央，西装笔挺，气质冷冽。有人向他敬酒，他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那一刻，他就像站在高山之巅的雪，清冷、孤傲，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后来，她在财经杂志上一次次看到他的名字——顾氏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白手起家，手腕狠厉，短短几年将顾氏推向了新的高峰。她也一次次在颜舒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骄傲和笃定："夜琛哥哥一定会娶我的。"
她一首以为，他们是天生一对。首到今天，她成了那个替代者。
夜色渐深，婚房里的蜡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颜曦坐在床沿，姿势僵硬，像一尊雕塑。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提醒她从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想看看外面是否有人。手刚碰到门把手，她又犹豫了。顾夜琛还没回来，如果现在出去，遇到别墅里的佣人，该怎么解释？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床边。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那是一张双人合影，照片上的颜舒笑得灿烂，挽着顾夜琛的胳膊。而顾夜琛虽然表情依旧冷淡，但眼底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颜曦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迅速移开视线，却不小心碰倒了相框。玻璃裂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慌忙捡起相框，手指被玻璃划破，渗出一滴血珠。她下意识地把手指含进嘴里，咸涩的味道让她瞬间清醒。
"这是颜舒的位置，你不配。"这句话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不知是她自己的心声，还是对未来的预感。
窗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别墅门口。颜曦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她的心跳得很快，像要冲破胸腔。
他来了。
她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接着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沿着走廊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门口，却在视线触及那扇雕花木门时，又慌忙低下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了下来。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扇门被推开。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几秒钟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颜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坐在床沿，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她脱下头上沉重的头纱，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空洞。
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没有新郎，没有祝福，只有一间空旷的婚房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苍白的光影。颜曦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浸湿了她的手臂。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在半梦半醒间，她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离开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己经蒙蒙亮了。她的脖子酸痛，浑身僵硬。婚纱的裙摆皱巴巴地铺在地上，像一朵枯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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