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雄那狼狈如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后,祠堂庭院内压抑到极点的死寂,终于被一声压抑不住的、夹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抽气声打破。
“赢……赢了?”一个江家的旁系子弟喃喃自语,仿佛在梦呓。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赢了!我们赢了!”
“天呐!赵世雄!那个赵世雄,他竟然……他竟然真的跪着爬上来了!”
“何止是跪着爬上来!你们看到没有?老祖宗弹指一挥,就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他以后就是我们江家的一条狗!”
“一半的身家!天合集团一半的身家啊!那可是几十个亿!我们……我们江家发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庭院内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压抑了数年的憋屈、面对强敌时的恐惧、濒临破产时的绝望……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了最原始、最畅快的狂喜。
几个年轻的江家子弟甚至激动得相拥而泣,又哭又笑,状若疯癫。江漫漫的母亲张琴,更是喜极而泣,拉着女儿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漫漫,你听到了吗?几十个亿!我们家以后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妈给你买最新款的保时捷,不,买法拉利!买游艇!”
江漫漫的脸上也泛着兴奋的红晕,她的一双美目,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庭院中央那道白色的身影。在她心中,金钱和豪车带来的喜悦,远不及亲眼见证神迹所带来的震撼与崇拜。
江振国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拄着拐杖,老泪纵横地走到江尘面前,便要再次下跪:“老祖宗神威!重振我江家门楣!振国……振国替江家列祖列宗,谢老祖宗大恩!”
江文博也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现在不仅是江家的家主,更是手握近三十亿现金流、即将接管半个天合集团的商界巨擘!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江家在他的带领下,超越巅峰,成为云城乃至整个江南地区第一豪门的辉煌未来!
“老祖宗!”江文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赵世雄的事情,我保证三天之内处理得干干净净!天合集团的资产,我会尽快整合到我们江氏集团的体系中来!有了这笔资金和资源,我们完全可以……”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描绘着自己的商业蓝图,吞并竞争对手,进军新能源,涉足人工智能……他的野心,在庞大的资本支持下,被无限放大。
整个江家,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一步登天的狂热氛围之中。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江尘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
他的眉头,反而微不可察地,轻轻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江振国的跪拜,也没有回应江文博的宏图伟略。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周围子孙们那一张张因为贪婪和欲望而扭曲的脸,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渐渐泛起了一丝冰冷的、宛如寒潭般的失望。
“够了。”
清冷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庭院内所有的喧嚣与狂热。
正准备跪下的江振国,动作僵在了半空。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江文博,话语戛然而止。
那些正在幻想着未来奢靡生活的江家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不对。
老祖宗,似乎……不高兴?
江尘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那目光不带任何压迫感,却让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他们心中那刚刚才膨胀起来的欲望和野心,在这道目光下,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
“江文博。”江尘的声音依旧平淡。
“在……在!”江文博心中一突,连忙躬身应道。
“你刚才说,江氏集团,现在由你执掌?”
“是……是老祖宗您亲口册封的。”江文博有些忐忑地回答。
“很好。”江尘点了点头,“那么,你现在,立刻,将江氏集团过去五年所有的财务报表、投资项目报告、内部审计文件,以及所有高管的人事档案,全部拿到这里来。”
江文博愣住了。
他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会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时刻,突然要看这些东西。那些文件,记录的正是江氏集团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败的“罪证”,其中更是充满了各种不堪的内幕和肮脏的交易。
“老祖宗,那些都是陈年旧账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开始……”他试图劝说。
“我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江尘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江文博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不……不敢!我马上去办!”他不敢再有任何异议,立刻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自己的汽车。他车上的电脑里,储存着集团所有的核心机密文件。
很快,江文博便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叠厚厚的文件,匆匆返回。
江尘没有去看电脑,而是随手从那叠文件中,抽出了一份。那是一份关于三年前,江氏集团投资海外一座矿场的项目评估报告。
他甚至没有翻开,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那份报告,对着众人,淡淡地问道:“这个项目,亏了多少?”
江文博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因为国际矿石价格波动,还有当地政策风险……最后……最后亏损了大概……八个亿。”
“八个亿。”江尘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又抽出另一份文件。
“这个呢?城东那个所谓的高科技产业园。”
江文博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拿地花了十二亿,后期投入了五个亿,因为……因为核心技术团队被挖走,项目……项目烂尾了。”
“很好。”
江尘将手中的两份文件,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又拿起一份人事档案,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照片。
“江文山,你的堂弟,集团采购部副总监。去年一年,他经手的采购合同,总溢价超过三千万。这些钱,去了哪里?”
江文博的身体开始发抖,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还有这个,张德发,你妻子的表哥,后勤部主管。将公司的车队私自外包,每年侵吞的利润,不下五百万。”
“还有你,江文博。”江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这位新任家主的身上,“你在海外的那个秘密账户,除了你自己转移的资产,还有多少,是来自于这些项目的回扣?”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江文博的头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老祖宗!我……我错了!我……”
祠堂内外,所有的江家人,全都惊呆了。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文博,又看了看地上那些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甚至参与其中的“烂账”,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他们终于明白,老祖宗要做什么了。
这不是庆功,这是……清算!
江尘没有再去看跪在地上的江文博,他只是环视着眼前这些噤若寒蝉的子孙后代,声音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失望。
“一夜暴富,执掌强敌,你们便以为,江家从此高枕无忧了?”
“你们以为,有了钱,有了靠山,就能弥补你们骨子里的无能、贪婪和愚蠢?”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江家人的心上,让他们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告诉你们,你们错了。”
江尘走到庭院中央,伸脚,轻轻地踩了踩脚下坚实的青石板。
“江家的根基,在这里。”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头脑。
“在这里。”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也在这里。”
他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些垂头丧气的子孙,语气变得愈发冰冷。
“而你们所谓的江氏集团,不过是一座建在沙上的楼阁。根基不存,心智不明,德不配位。就算我给你们一座金山,不出十年,你们一样会把它败得干干净净!”
“我沉睡西百年,不是为了醒来后,看到一群守着金山等死的蛀虫!”
“沙上的楼阁”……“守着金山等死的蛀虫”……
这些刻薄而又无比精准的评价,像一把把尖刀,刺进每个江家人的心脏,剥下了他们最后一点自尊和侥幸。
他们刚刚才因为财富和胜利而极度膨胀的内心,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羞愧和后怕。
江尘走到祠堂的门槛前,转身,背对着众人。
“从今日起,立三条规矩。”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所有江家核心成员,无论男女老少,即刻辞去在集团内的一切职务。集团,将由我亲自指派的职业经理人团队接管。”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这是要……收回他们所有人的权力!
“第二,未来一年,你们所有人,都将住回这潜龙山。每日辰时起,亥时息。我会为你们请来最好的老师,从最基础的文化、经济、管理,到为人处世的道理,全部重新学起。学不会的,没资格下山。”
这……这是要把他们当成孩童一样,圈禁起来,重新管教!
“第三……”江尘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森然,“凡有阳奉阴违、暗中勾结、贪墨家族资产者,废其血脉,逐出江家,永不录用。”
三条铁律,如三座大山,压得所有江家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看着那道并不高大的背影,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那句“我江尘,就是规矩”的含义。
老祖宗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和力量,还有……铁血的秩序与绝对的掌控!
“地上的这些文件,你们每个人,都抄录一份。”江尘指了指地上那堆“罪证”,“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交上来一份不少于一万字的报告。告诉我,江家,为什么会败。以及,你们自己,在这场败局中,又扮演了何等可耻的角色。”
“写不出来的,或者敢弄虚作假的……”
他没有说后果,但那未尽之言所带来的恐惧,却比任何惩罚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充满了不甘、迷茫,但更多的是畏惧。
江尘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江文博。”
“……罪人,在。”江文博依旧跪在地上,声音嘶哑。
“你,作为家主,报告要写三万字。”
江文博身体一颤,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是,老祖宗。”
说罢,江尘不再理会众人,迈步走进了那幽深的陵寝之中,石门缓缓关闭,将光明与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庭院内,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神情复杂的江家人,以及……一地狼藉的、记录着他们失败与耻辱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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