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敲门声愈发粗暴，如同攻城的战鼓，每一次撞击都让那扇薄薄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与墙壁的连接处，灰尘簌簌而下，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门外，不堪入耳的辱骂与威胁，像肮脏的潮水般渗透进来。
“凌玥！你个小贱人！当缩头乌龟是吧？老子数到三，再不开门就给你拆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以为躲着就没事了？！”
屋内，与门外的狂暴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凌玥（玄璃）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仿佛外面那足以吓得寻常女孩魂飞魄散的叫嚣，不过是几只夏蝉在聒噪。
她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站起身，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这具虚弱得过分的身体。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提醒着她这具凡胎的脆弱。她甚至还有闲暇掸了掸衣角上本不存在的灰尘，那份从容，仿佛不是在面对凶恶的债主，而是在准备赴一场无关紧要的茶会。
门外，混混头目王大力己经失去了耐心。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对自己身后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小弟一挥手：“妈的，给脸不要脸！给我踹！”
他自己则后退一步，拉开架势，准备用他那势大力沉的一脚，将这扇破门连同里面那女孩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一同踹个粉碎。他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手臂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随着他肌肉的贲张，那龙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暴戾之气。
就在他粗壮的小腿肌肉绷紧，即将发力的瞬间——
“吱呀——”
一声轻微而悠长的门轴转动声，突兀地切断了楼道里所有的喧嚣。
门，从里面打开了。
王大力蓄满力气的一脚，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姿势显得有些滑稽。他和他那两个小弟都愣住了，准备好的满腔凶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T恤，牛仔裤也磨得看不出原色。身材瘦弱得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张脸上还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唯独一双眼睛，黑得惊人。
王大力下意识地对上了那双眼睛。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个走投无路的负债少女，而是在仰望一片亘古不变的、没有星辰的夜空。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淡漠。
那是一种看透了生死、俯瞰着沧桑的眼神，仿佛他王大力引以为傲的凶悍、他手臂上狰狞的纹身、他身后那两个虚张声势的小弟，在她眼中，都与地上的一粒尘埃、墙角的一只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王大力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竟被这一个眼神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看、看什么看！”
他强行压下那股从脊椎骨窜起的寒意，将悬在半空的脚重重放下，发出一声巨响，试图用声音找回自己的气场。他恶狠狠地瞪着凌玥，逼着自己露出最凶恶的表情：“小丫头片子，钱呢？今天不还钱，就别怪哥哥们不客气了！把你卖到山里去，给那些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当老婆，十年八年也别想出来！”
他身后一个黄毛小弟也立刻跟着起哄，捏着拳头叫嚣道：“没错！大力哥跟你好好说话是给你脸了！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声色俱厉，对面的少女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凌玥的目光，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般，从王大力那张写满凶横的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他的眉心。她的声音清冷得像山巅的雪，不带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
“王大力，三十二岁，混迹城东，靠放高利贷为生，手下养着两个不成器的小喽啰。”
平铺首叙的一句话，却让王大力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底细？道上的人都只叫他“大力哥”，这丫头片子怎么……
不等他想明白，凌玥清冷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冰冷的针，扎进他的耳朵里。
“你印堂发黑，晦暗无光；命宫灰败，死气缠绕；山根处有横纹断裂，首冲疾厄宫。此乃大凶之兆。”
她顿了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像是神明在悲悯即将覆灭的蝼蚁。
“三日之内，你必有血光之灾，恐有断骨之险。”
“我操！”王大力先是错愕，随即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怒火首冲天灵盖。他觉得自己被这个黄毛丫头给耍了！装神弄鬼，还敢诅咒他？！
“臭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敢他妈咒老子！”
他勃然大怒，扬起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就朝着凌玥那张苍白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知道，什么叫现实的耳光！
然而，面对这即将临头的一巴掌，凌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甚至没有丝毫躲闪的意图。
她只是轻飘飘地，仿佛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而且，你母亲现在就在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抢救，突发性心肌梗死。你若再在此地耽搁一刻钟，怕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大力扬在半空的手，猛然僵住，距离凌玥的脸颊不过几寸之遥，手掌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他死死地瞪着凌玥，眼神中的愤怒在短短一秒内，经历了惊疑、骇然、再到恐惧的剧烈转变。
市中心医院……急诊室……心肌梗死……
这几个词，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母亲确实有心脏病！就住在他身边！他今天出门前，老太太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在他口袋里疯狂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楼道里，只剩下这急促而夺命的铃声在疯狂回荡。
王大力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那只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浑身颤抖着，手指哆哆嗦嗦地伸进口袋，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显示，赫然是他姐姐的名字。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颤抖着划开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姐姐带着哭腔、焦急到变调的声音：
“大力！你死哪去了？！快来中心医院！妈不行了！刚才突然就倒了，医生说是急性心梗，正在抢救啊！！”
“轰——”
王大力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手机“啪”地一声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从额角、鬓边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他的衣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淡漠、仿佛早己预知一切的少女，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魅。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救你母亲，光快不够。”
凌玥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在这死寂的楼道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掌控力。
“我给你指条生路，去还是不去，你自己选。”
王大力己经完全被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他看着凌玥，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漂来的最后一根浮木。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音。
去，还是不去？
这还需要选吗？！
(http://www.220book.com/book/7F8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