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午后，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温暖却短暂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顾夜寒命人每日更换的百合清香。
楚兮半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叶子几乎落尽的梧桐树上，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她的身体在精心的照料下逐渐恢复，脸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不再是从前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像蒙着一层薄雾，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内，让人看不真切。
顾夜寒端着一杯温水和小药片走过来，脚步放得极轻。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柔和了他原本冷硬的轮廓，显得格外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卑微。
“兮兮，到时间吃药了。”他在床边停下，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楚兮的睫羽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转过头来。这些天，她依旧很少开口说话，对于他的照顾，大多数时候是沉默地接受，偶尔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抗拒，但像今天这样完全无视，也己成了常态。
顾夜寒早己习惯了这种无声的拒绝。他并不气馁，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则拿起那片白色的药片，耐心地哄劝：“是医生新开的维生素和温和的安神药，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就一片，好不好？吃完就不打扰你休息。”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充满了无限的耐心和纵容。
楚兮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掌心那片小小的白色药片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移开，重新望向窗外，依旧没有动作。
无声的抵抗。
顾夜寒的心口微微涩痛，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反而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无奈和宠溺的笑意。“不想自己吃？”他试探着问，声音更柔了几分，“那我喂你，好不好？”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将那片药轻轻放回自己的唇边，然后用牙齿小心地咬住了一半。
这个动作让他愣了一下，随即耳根竟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喂她吃药，在她高烧昏沉、意识模糊死活不肯配合的时候，他曾经用这种方式将退烧药渡给她。
但此刻，她是清醒的。
用这种方式，过于亲密，也过于……逾越了。
他犹豫了一秒，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心底那份想要靠近、想要打破坚冰的渴望终究战胜了忐忑。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她，试图将咬着一半药片的唇，凑近她的。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她轻浅的呼吸拂过他的下颌。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
楚兮忽然猛地转过头来！
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额头几乎撞上他的下巴。
顾夜寒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保持着那个俯身欲吻的姿势，一动不动。咬在齿间的药片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弥漫在两人呼吸相闻的狭小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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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从他泛红的耳根，移到他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咬着药片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几秒钟后，她忽然极轻地蹙了一下眉，然后，出乎意料地，微微张开了唇。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顾夜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将咬着一半药片的唇，轻轻贴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药片的苦涩在西片唇瓣相贴的瞬间，同时蔓延到两人的味蕾。
楚兮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却没有推开他。
顾夜寒用舌尖轻轻将那一半药片推入她的口中，动作轻柔到了极致，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完成这个动作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那柔软的触感和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贪恋地、流连地在她唇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只是一个短暂的、喂药性质的接触，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抽空了他所有的思绪。
首到他缓缓退开，指尖都在发颤。他立刻拿起旁边的水杯，递到她唇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喝点水，冲一下。”
楚兮垂着眼眸，就着他的手，乖乖地喝了几口水，将药片咽了下去。自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耳根却悄然爬上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顾夜寒紧紧盯着她，捕捉到了那抹转瞬即逝的绯色。巨大的希望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她接受了！
她不仅接受了药，甚至……没有拒绝那个过于亲密的喂药方式！
这是否意味着……她坚冰般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是否意味着，他漫长的、痛苦的赎罪，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他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强行克制住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手指因为极力隐忍而微微发抖。他怕任何过激的反应，都会吓跑这来之不易的一点点进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还要……再喝点水吗？”
楚兮轻轻摇了摇头，重新转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依旧清冷、但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的背影。
顾夜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水杯的温度，唇上还烙印着她柔软的触感和药片的微苦。
这苦涩，此刻尝起来，竟带着一丝回甘。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狂喜和希望埋进心底最深处，不敢表露半分，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窗外，阳光正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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