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倾盆。
顾夜寒的黑色宾利如同撕裂雨幕的猛兽，一个急刹停在了那栋简陋的居民楼下。车轮溅起的浑浊水花，打湿了他价格不菲的西装裤管，但他毫不在意。
他推开车门，甚至来不及拿伞，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全身。他抬起头，目光死死锁着三楼那个没有亮灯的窗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根据保镖最后传来的模糊信息，楚兮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她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墙皮剥落，楼道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息。这和他曾经囚禁她的那个奢华却冰冷的牢笼，形成了可笑而刺眼的对比。他给她带来的只有痛苦，以至于她宁愿逃入这般风雨飘摇的境地，也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瓜葛。
“兮兮……”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厉害，被雨声彻底吞没。
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几乎是踉跄着冲上了三楼。狭窄的楼道里堆放着杂物，更显逼仄。他停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抬起手，却犹豫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怯懦席卷了他。
见到她，该说什么？
说“我错了”？可他的错误，是差点将她整个人生都摧毁的弥天大错。
说“跟我回去”？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说“我爱你”？这迟来的告白，在她所受的苦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
他的手在空中颤抖，最终，沉重地敲了下去。
叩门声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却被更大的雨声掩盖。
没有人回应。
顾夜寒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死心，又加重了力道，一遍遍地敲着，甚至带上了绝望的哀求：“楚兮！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楚兮！求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
依旧是一片死寂。
那种即将彻底失去她的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痛得他弯下了腰。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从未如此狼狈，如此卑微。
“对不起……兮兮……对不起……”他把脸埋进湿透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是我瞎了眼，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该……”
他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只有苍白的道歉。可他知道，这些根本不够，远远不够。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让我确定你是安全的……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力的绝望，“只要你过得好，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我可以再也不出现……”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放弃她，比当初折磨她更让他痛苦千万倍。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顾夜寒猛地抬头，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慌忙站起身，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兮兮？是你吗？你开门好不好？”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惊走了门后的人。
门内的人似乎也停在了门后，与他仅一门之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暴雨敲打世界的喧嚣。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楼道，也透过门上的猫眼，短暂地照亮了门内那个单薄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瞬，但顾夜寒无比确信，那就是她！
“兮兮！”他激动地拍打着门板，“你看到我了，对不对？求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清楚地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极轻、却冰冷至极的冷笑。
那笑声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有彻底的漠然和疏离。仿佛他只是一个吵到她休息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紧接着，是清晰的——“咔嚓”。
那是门锁被从内部，彻底反锁的声音。
果断，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顾夜寒所有残存的希望。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中，脸上刚刚燃起的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她不愿见他。
她甚至，连他的忏悔和痛苦，都不屑于再看一眼。
她用最首接的方式，为他判了死刑，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这个世界，而顾夜寒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外，如同一个被遗弃在无边荒原上的孤魂。
他知道，他的“火葬场”，这灼心蚀骨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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