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蜂在颅内振翅。顾夜寒的话语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却成了最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
顾氏集团。
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一个企业。那是顾夜寒的半条命，是他从年少时起就倾注全部心血、一步步从波谲云诡的商战中拼杀出来的帝国，是他证明自己、巩固地位、甚至向所有轻视过他的人复仇的基石。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就要全部给她？
“你……”楚兮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顾夜寒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目光沉静如水，却又深不见底，那里面翻滚着楚兮看不懂的决绝和痛楚，“再清楚不过。”
“我不需要！”楚兮猛地拔高了声音，因为激动，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顾夜寒，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一切吗？用你的钱？你的公司？来买你心安？还是来买我的过去？”
她的情绪骤然失控，像是被这个过于疯狂的举动彻底刺痛了某根紧绷的神经。她抓起枕边他刚刚放下的水杯，用力之大，指节都泛了白，几乎想要朝他砸过去，最终却只是狠狠掼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玻璃杯没有碎裂，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水渍洇湿了浅色的地毯，留下一片狼狈的深痕。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破碎不堪，难以收拾。
“拿走你的东西！全部拿走！我一分都不要！”她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却不是感动，而是被羞辱和愤怒充斥，“我不稀罕！”
顾夜寒看着她激烈的反应，心像是被那无声落地的杯子重重砸中，闷痛难当。他预料到了她的拒绝，却没想到她的抗拒会如此强烈，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他以及他所有一切的排斥。
他缓缓蹲下身，拾起那只杯子，紧紧握在掌心，仿佛握住的是自己那颗被她弃若敝履的心。
“这不是买卖，兮兮。”他抬起头，仰视着她，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竟然有种卑微的错觉，“我怎么可能蠢到以为用钱能抹平那些伤害？这甚至不是补偿。”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却又无比清晰：“这是……物归原主。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些误会和伤害，我所有的一切，本就该与你共享。现在，我只是让一切回到它最初该有的轨道上。”
“至于我……”他唇角牵起一抹极度苦涩的弧度，“我会离开顾氏集团。一个一无所有的顾夜寒，或许才更有资格……重新开始追求你。”
“你——”楚兮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觉得一股气血首冲头顶。他根本不是在商量，他是在通知她，用一种自毁的方式，将她强行绑上他的战车，逼她接受他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赎罪”！
就在这时，顾夜寒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打破了病房内几乎要凝固的空气。
他皱了皱眉，本不想理会，但震动声执着地响个不停，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促。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是特助的名字，以及后面数十个未接来电的提示，来自不同的董事和股东。
风暴，己经开始酝酿。
他按下接听键，特助焦急万分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即便没有开免提，在寂静的病房里也显得格外清晰：
“顾总！您终于接电话了！董事会……董事会那边己经炸锅了！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几位元老联合起来，现在正在总部会议室，要求您立刻给出解释！消息……消息好像也漏到了媒体那边，现在公司楼下全是记者！”
顾夜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冰冷的、蓄势待发的锐利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他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楚兮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歉意，有决绝，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安抚。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商场上惯有的冷冽和沉稳，“稳住他们，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看向楚兮，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公司有点急事，我必须去处理一下。你好好休息，别多想……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却莫名地带上了一种只身赴战场的孤勇和决然。
病房门轻轻合上。
楚兮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地上那片未干的水渍，看着床头那碗己经凉透了的粥，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丢下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然后一走了之。
他要去面对什么？董事会的逼宫？媒体的长枪短炮？因为他那个荒唐的决定？
心，不受控制地揪紧。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被他牵动任何情绪，可一想到他可能面临的狂风暴雨，一想到他刚才那句“一无所有的顾夜寒”……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烦躁竟悄然蔓延开来。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猛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因为动作太急，眼前骤然一黑，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她不得不立刻扶住床头柜才勉强站稳。
该死的虚弱！
该死的顾夜寒！
她咬紧下唇，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胡思乱想。她必须离开，必须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不能再被他卷入更深的旋涡！
她强撑着虚软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门口，手指颤抖地握上门把。
就在她拧开门把的瞬间，走廊外隐约传来两个小护士压低却难掩兴奋的交谈声：
“天哪！快看财经新闻头条！顾氏集团要变天了！”
“真的假的？是因为VIP病房那位吗？顾总刚才脸色好吓人地冲出去了……”
“肯定是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太夸张了，那可是整个商业帝国啊……”
楚兮的手，瞬间冰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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