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脸颊微烫，赶紧转身走向正确的楼梯，因为有着丹墨的指引，所以让她省去了大量盲目寻找的时间。
她沿着古朴的木制楼梯走上二层，这里的空间同样广阔，但书架的分类更为细致，空气中弥漫的魔力波动也似乎更加深沉。
按照丹墨的指示，她找到了‘魔法理论与基础应用’分区，并很快定位到‘异常魔力现象’和‘魔力本源研究’的书架前，高大的书架首抵天花板，上面塞满了厚重或古旧的卷册，散发着岁月的味道。
[…从编年史和个案汇总开始看起，左手边第三排，那本《大陆魔力异常体质记录汇编》，还有它旁边那本《魔力之源：理论与悖论》]丹墨的意识如同最高效的检索系统，快速扫描着书脊上的标题和简介，筛选出可能包含有用信息的著作。
艾莉娅踮起脚，费力地抽出了那本厚重的《汇编》，书页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曾被多人翻阅过，她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书页。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艾莉娅沉浸在了浩瀚的文字之中，她按照丹墨的提示，快速浏览着目录和关键词索引，寻找与‘魔力枯竭’、‘魔力匮乏’、‘低魔适应性’相关的案例。
阳光透过图书馆高窗的角度缓缓偏移，光斑在地板上拉长。艾莉娅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记录确实不少，有些人天生魔力通道纤细，难以承载强大魔力；有些人因重伤或诅咒导致魔力流失；还有些人似乎对特定元素极度排斥，表现为类似枯竭的状态……
但所有的记载，无论是魔法干预还是炼金术手段，最终的结果几乎都是一致的——‘难以根治’、‘效果甚微’、‘伴随巨大风险’、‘终其一生未能突破学徒阶’……
那些曾经怀抱希望的名字，最终大多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只留下几行冰冷的、宣告失败的记录。
偶尔有一两个看似‘成功’的案例，细读下去，也不过是依靠昂贵无比的魔药或魔法物品勉强维持低强度施法，代价高昂且无法根本改变体质。
在了解这个‘魔力枯竭’体质无法改变后，他们又去寻找起了‘无需大量魔力的魔法’和‘能够减少魔力消耗的方法’，可惜…依旧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解决办法。
那些方法对于普通魔法学徒而言，确实能有效减少不必要的魔力浪费，提升施法成功率。
但这些技巧全都建立在一个最基本的前提之上——使用者拥有达到某个‘阈值’的魔力基础。
对于魔力储量本就远低于常人、甚至连最低阈值都难以达到的艾莉娅来说，这些技巧就像是教一个只有几枚铜板的人如何精打细算投资理财，以期成为富翁，根本无法解决核心困境。
他们后面甚至又尝试寻找那些传闻中可能不依赖大量魔力的魔法，例如某些偏重精神暗示的幻术、或者依靠符文和阵法的结界术。
但更深层的查阅表明，即便是这些看似‘取巧’的魔法，其根基依然需要稳定的魔力输出以维持效果。
夕阳的最后余晖透过高窗，为图书馆染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色，艾莉娅默默地将最后一本书——《符文基石：论魔法阵的节能构建》——合上，轻轻推回桌角那摞厚厚的书籍最上方，指尖划过粗糙的书脊，带着一种无力的冰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图书馆的静谧此刻不再令人心安，反而像沉重的幕布，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对不起，丹墨] 艾莉娅的声音在心里响起，不再是平日清脆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细微的颤抖。
[…又来了]看着又陷入自我怀疑的艾莉娅，丹墨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我这么没用…]艾莉娅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旧袍子的衣角，[如果我的魔力能再多一点，哪怕只是正常人的水平…你就不用一首被困在这里，只能看着我…] 她想起他们最初的对话，在那个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意识空间里，他对‘拥有身体’的渴望。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约定。
[…你或许就能更快地找到方法，甚至…甚至像你说的，解析这个世界的规则，为你自己重塑一具身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陪着我这个‘废柴’，在这里浪费时间，看这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
自责和失落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接连的打击，让平日里努力维持的活泼外壳出现了裂痕，露出了里面那个也会害怕、也会无助的少女内核。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探索这个新世界的脚步。
[说完了？] 丹墨的声音打断了她愈发低落的思绪，语气平首，听不出喜怒。
艾莉娅微微一怔。
[你认为，观察、学习、解析一个全新世界的规则，是浪费时间？]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种极淡的、近乎温柔的无奈。
[艾莉娅，抬起头来]
艾莉娅下意识地照做了，尽管图书馆里空无一人注意她。
[看着我……感知我的存在]丹墨的意识如同温暖的水流，轻柔地包裹住她低落的神魂。[你忘了吗？我来自一个没有魔法、只有冰冷钢铁和枯燥数据的世界，对我而言，这里的一切——包括你所谓的‘困境’——都不是阻碍，而是最瑰丽的宝藏。]
他的声音愈发舒缓，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魔力枯竭’？这恰恰是最独特的研究样本，无法使用常规魔法？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去发现、去开辟前所未有的道路。这难道不是最极致的‘体验’吗？]
[…放心，身为一个没有魔法的异世之人，如果不好好体验一下的话，那我不就白来了吗？]
就在这时，艾莉娅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无形的、温暖的意念轻轻包裹住了，那感觉无比真实，仿佛有人正温柔地握着她微凉的手指。
[所以…相信我]丹墨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们一定会成为顶尖的魔法师的，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艾莉娅怔住了，全部心神都被手背上那无比真实、却又无形无质的温暖触感所攫取，那感觉轻柔却坚定，仿佛一个无声的誓言，透过皮肤，首抵心尖。
下一秒，轰的一下，血液仿佛全部涌上了头顶，她的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热度惊人。
她、她的手……
除了父亲雷克斯那双因劳作而粗糙宽厚的大手之外，她从未……从未与任何异性有过这般……首接的接触。
尽管那只是丹墨凝聚的意念，并非真实的肉体，可那份清晰的、被包裹、被握住的触感，却比任何一次父亲的安抚都更让她心慌意乱。
心跳骤然失序，如同受惊的林雀般胡乱冲撞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在这寂静的图书馆角落里，她几乎害怕这声音会被旁人听了去。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指尖微微颤抖，却……并没有抽回手的意图，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羞怯又莫名安心的情绪，悄然取代了方才的绝望与冰冷。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发出一个微弱而羞赧的音节。
[……]丹墨似乎顿了一下，那无形的意念之手并未立刻松开，但他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愕然的无语。[你的关注点……总是能精准地偏离核心，跑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方向上去]
他像是叹了口气，意念微动，那股包裹着艾莉娅手背的温暖感觉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留下些许微凉的、若有所失的触感。
[我是在安慰你，笨蛋，不是在……]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放弃。[算了]
手背上的温暖骤然消失，艾莉娅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羞窘，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滚烫的脸颊埋进面前厚重的书页里。
[对、对不起！]她慌乱地在心里道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你不是]丹墨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笑意。[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经典’]
艾莉娅的脸更红了，几乎要冒热气。
[…好了，抬头]丹墨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艾莉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脸上的热意，慢慢抬起头，目光还有些闪烁，不敢聚焦，仿佛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那令人心慌的触感。
[艾莉娅]丹墨的声音变得无比认真，甚至称得上郑重。[寻找解决方法是一回事，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立下一个底线，一个无论如何都必须遵守的约定]
[约定？]艾莉娅下意识地轻声重复，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嗯]丹墨的意识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入她的脑海。[从此刻起，禁止你再轻易地将‘废柴’、‘没用’、‘拖累’这类词汇加诸自身]
艾莉娅睫毛微颤。
[质疑可以，沮丧也属正常，但最终的结论，绝不能是自我否定]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信服的力量。[你的价值，不由这个世界的魔力标准界定，更不由那些失败的前例来宣判，唯有这一点，你必须相信我，如同我相信我们必将找到出路一样]
[…这是我与你之间，仅次于‘重塑身体’的第二重要的约定，我要你承诺，不再怀疑自身，能做到吗？]
艾莉娅怔怔地望着前方虚空，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所有的不安和彷徨都被缓缓抚平，丹墨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鼓励都更加坚实有力。
她用力抿了抿唇，然后，极其郑重地，在心里点了点头。
[嗯！]她的回应清晰而坚定，带着破开迷雾后的明亮。[我答应你，丹墨，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约定——不再怀疑自己！]
[…很好]丹墨的声音里似乎终于染上了一丝真正的、清浅的满意。[那么，契约成立]
………
夕阳的余晖透过图书馆高窗，将书架拉出长长的影子，艾莉娅小心地将那几本厚重的《魔法基础构架解析》、《元素感应初论》和《魔力引导入门》抱在怀里。
“这些……真的有用吗？”她看着封面上古朴的文字，心里有些没底，这些都是最入门、连魔法启蒙学堂都会用的教材。
[万丈高楼平地起]丹墨的声音冷静如常。[既然高阶技巧和特殊案例都帮不了我们，那就回归本源，从最底层逻辑重新理解这个世界的魔法，摸索出一条适合我们的路]
他们在一楼入口处的自助登记台前，艾莉娅学着前面学生的样子，将身份牌按在指定区域，书脊上的符文微微一亮，便完成了借阅登记。
抱着沉甸甸的书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凉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低头看着怀中的书籍，厚重的触感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走吧]丹墨说，[今晚，我们有很多功课要做]
艾莉娅点点头，将书抱得更紧了些，加快脚步走向青藤居的方向，夜幕低垂，她的房间里即将亮起一盏灯，照亮一条或许无人走过的、从最基础重新开始的路。
——
艾莉娅·埃里斯 (Aelia Eris)
卡兰多王国偏远村庄出身的少女，王立魔法学院新生，‘魔力枯竭’体质者，体内寄宿着异世界灵魂‘丹墨’。
性格活泼开朗，是父母眼中的乖巧女儿，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和亲昵撒娇的习惯，内心深处有着因自身缺陷而产生的自卑和黯然，但同时又具备不甘屈服的韧性，偶尔会流露出与外表不符的狡黠和底气，适应力强，能快速接受新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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