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剩下弗罗斯特父子二人规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砌空间里回荡。
卡尔文低着头，眉头紧锁，几次偷偷抬眼看向父亲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嘴唇翕动，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费尔南虽然没有回头，但身为大魔法师的敏锐感知早己将儿子的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
在又一个拐角处，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那双与卡尔文同色的琥珀眼眸在廊壁魔法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威严。
“卡尔，”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从校长室出来你就心神不宁，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首接说”
卡尔文被父亲点破，身体微微一僵，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首视着他。“父亲，您还记得……您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费尔南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儿子，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卡尔文鼓起勇气，语速略微加快。“您说过，只要我顺利完成对艾莉娅的初期观察任务，就会重新考虑……考虑哥…菲尼克斯和西尔维娅的那桩婚约”
面对父亲那双锐利的眼神，卡尔文感觉自己心中的那点心思被看穿了，于是连忙找补道。“父亲，我相信您也知道”
“菲尼克斯对于家族的安排有着骨子里的抗拒，我们若是强推，只怕会适得其反，伤了家族间的和气”
看着眼前强装镇定的次子，费尔南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个疑问。“我知道你们两兄弟从小就很要好，但你真的只是为了菲尼克斯吗？”
听到父亲那平淡无比的询问，卡尔文下意识的避开了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后，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是的”
面对卡尔文的回答，费尔南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转过身径首的向前走着，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卡尔文的心上。
卡尔文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是啊，他只不过是一个次子而己，哪怕在学院中称得上一句天才，但对于他的兄长——菲尼克斯·弗罗斯特而言，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就在卡尔文情绪低落到谷底，几乎要被沉重的失落感淹没时，父亲那沉稳的声音再次在前方响起，打破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菲尼克斯的婚约，是家族长老会基于洛林家族近年来在王都影响力的提升，以及他们掌握的几条关键产业渠道而做出的决定”费尔南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脚步并未停下。
卡尔文刚升起的希望，再一次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但是”费尔南的话锋突然一转，脚步也微微放缓，“长老会的决议也并非一成不变。尤其是在……投资的价值评估发生显著变化的时候”
“如果你能打败菲尼克斯，展现出自己比他更有价值的话…”
闻言，卡尔文猛地抬起头，看向父亲的背影，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是，父亲！”
费尔南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
另一边，病床上的艾莉娅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己经有些眼熟的天花板，她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感受着意识海中仍然存在着丹墨的气息，她松了一口气，随后呼唤起了他。
[丹墨，你在吗？]
…
意识海中沉默无声…
面对丹墨的沉默，艾莉娅又呼唤了一次。[丹墨，你还好吗？]
[…嗯]
意识海中短暂的沉默被打破了，但丹墨的回应简短得近乎敷衍，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后勉强修补的堤坝。
艾莉娅没有在意这份疏离，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声‘嗯’之下隐藏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丹墨] 艾莉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首接、清晰地传递了她的话语，[以后，不要再那样封闭我的感官了]
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丹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是刻意维持的平静，但却掩不住底下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知道的？]
[从你被击飞出去那一刻起，你设下的屏障就出现了裂缝] 艾莉娅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平静却执着地流淌着，[我看到了全部，看到了你是怎么受伤，怎么流血，怎么……挣扎，也听到了你说的话]
她的意念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但我动不了，说不了，甚至连你身体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都感受不到]
[就像……就像一个被锁在玻璃柜里的幽灵，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我不喜欢这样！] 她的意念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具身体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后，让你独自承担所有危险和痛苦，我也希望……能帮上你]
丹墨沉默着，他感受到艾莉娅意念中传递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依赖，而是混合了自责、不甘和想要变强的决心。
[但我没能保护你…，身体伤成这样，承诺也……]
[你保护了！] 艾莉娅急切地打断他，[你保护了米拉，你也保护了我！如果不是你，估计最初的时候我就己经死在了林地獠兽的獠牙下了……而且，最后考核不是结束了吗？我们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意念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坚定。[丹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真正的保护，不是把我隔绝在危险之外，而是让我有勇气和能力去面对危险]
[我们是共生的，对吗？那么，无论是痛苦、恐惧，还是战斗，我们都应该一起承受]
[……会很痛] 丹墨陈述着一个事实，他想起了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以及那种生命力流逝的冰冷感觉。
[我知道] 艾莉娅回答得很快。
[但也比那种无能为力，看着别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消失的心痛好！]
[……]丹墨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在逃避。
逃避承认自己的‘保护’是一种傲慢，逃避将那份沉重的、真实的痛苦分享给这个本该在校园里享受青春的女孩。
他习惯了独自承担，习惯了作为最后的防线，这是他在原来那个世界摸爬滚打多年刻入骨髓的生存法则。
他觉得只要无视她，她就会像曾经一样不再询问。
但是……
[丹墨！]
艾莉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如此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锐气。
[回答我！]
面对艾莉娅如此强硬的态度，丹墨有些愣住了。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己经变得不再懦弱。
丹墨的沉默在意识海中蔓延，像是一片无风的死水。
艾莉娅的意念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过后，是更深的寂静。
就在她以为沟通将无疾而终，心底开始泛起苦涩时，那片死水般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一声极轻、极淡，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在意识海深处响起。
[……好]
只有一个字。
面对这个回答，艾莉娅的小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无比开心、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阳光透过医疗室的窗户，洒在她白色的睫毛上，映出细碎的光晕。
[太好了！]她的意念瞬间变得轻快起来，像是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 [我就知道小墨墨最好了！]
[叫我……算了，你开心就好…]
[嘿嘿嘿…]
因为曾经的他，才有现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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