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里的失望还未完全散去,小院外却响起一阵与侯府压抑氛围格格不入的、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叩门声,伴随着少女活力十足的呼唤:
“眠眠!江眠眠!快开门!是我,陆南月!”
陆南月?将军府的嫡女?原主记忆里似乎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一个总是跟在她哥哥陆曌身后、笑容灿烂得像小太阳似的女孩。她怎么会来?
江眠眠心下诧异,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少女,穿着一身火红的骑射服,梳着利落的双环髻,眼睛大而明亮,此刻正圆瞪着,写满了担忧和气愤。她一见江眠眠,就立刻抓住她的手腕,语速快得像蹦豆子:
“哎呀!我可算溜出来了!听说你昨天差点被那个老虔婆害死?真是气死我了!你们侯府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糟心事!走走走,别在这破院子里闷着了,瞧你脸色白的,跟我出去散散心!我知道京郊有处山坡,这会儿野花开得正好!”
她不由分说,拉着江眠眠就往外走,力气大得惊人。江眠眠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看着她周身散发着的、毫无阴霾的【关切】与【愤怒】的明亮橙色光晕,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种纯粹而首接的关怀,与她近日所经历的阴谋、冷漠、试探相比,显得如此珍贵和不真实。
【微情绪洞察】自然运转,带来的负担似乎都因这暖色调的情绪而减轻了些许。
“陆…南月妹妹,我……”江眠眠试图开口。
“叫我南月就行!”陆南月回头,冲她露齿一笑,阳光洒在她脸上,明媚耀眼,“我哥跟我说……呃,不是!我听说你的事了,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她似乎说漏了嘴,赶紧含糊过去,但江眠眠瞬间了然。是陆曌。他让他妹妹来的?目的是什么?保护?监视?还是另一种试探?
但看着陆南月那双清澈透底、毫无杂质的眼睛,江眠眠又觉得,至少这份善意,是真实的。
侯府门房见是将军府大小姐,又得了侯爷“大小姐可酌情出府”的默许,并未过多阻拦。两人共乘一辆将军府的马车,一路出了城。
京郊的官道尚且平整,但转入陆南月所说的“小路”后,便逐渐颠簸起来。两侧树林渐密,阳光被枝叶切割得斑驳陆离。
陆南月一开始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吐槽京城闺秀们的无趣,一会儿炫耀自己新得的马鞭,但随着马车越走越深,光线渐暗,她的话却渐渐少了,身子也不自觉地往江眠眠这边靠了靠,一双大眼睛警惕地西处张望。
“呃……眠眠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林子好像有点太静了?”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听说这种没人来的老林子,容易……容易有那种东西……”
看着她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强装镇定、努力保护自己的样子,江眠眠有些失笑,心中那点因陆曌而起的疑虑也淡了些。这姑娘,是真的怕黑怕鬼。
“大概是错觉吧。”江眠眠安抚道,正准备让车夫往回走——
嗷呜!
一声狂暴的兽吼猛然从侧面的密林中炸响!紧接着,一头体型壮硕、眼冒凶光的黑熊人立而起,狠狠扑向马车!
拉车的马匹受惊,扬蹄悲鸣,车厢剧烈摇晃,几乎倾覆!
“啊!”车夫吓得魂飞魄散,跌落在地。
陆南月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江眠眠的胳膊,全身都在发抖,显然是怕极了。
然而,就在那黑熊巨大的熊掌带着腥风,即将拍碎车厢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上一秒还吓得瑟瑟发抖、尖叫连连的陆南月,眼神骤然变了!
那是一种极度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锐利!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躲好!”
她只低喝了一声,猛地将江眠眠往车厢角落里一推,自己则如同离弦之箭般,不退反进,竟首接从摇晃的车厢口窜了出去!
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红影!
江眠眠惊魂未定,只见车外的陆南月面对高出她大半的黑熊,没有丝毫畏惧,拧身、错步、沉腰——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然后,那只看似纤细的拳头,裹挟着一种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黑熊的下颚处!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
体重数百斤的黑熊,竟被她这一拳打得脑袋猛地一偏,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晃了晃硕大的脑袋,显然被打懵了!
江眠眠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外那反差极其强烈的一幕,几乎忘了呼吸。
而就在陆南月发力挥拳的瞬间,江眠眠清晰地看到,她腰间佩戴的一枚看似普通的白玉佩,倏地闪过一抹极淡极快的微光,那光芒给人一种中正平和之感,却隐隐透着一种强大的守护意味。
黑熊似乎被激怒了,晃了晃脑袋,再次发出威胁的低吼,作势欲扑。
然而,一拳击退黑熊的陆南月,却站在原地,没有追击。她微微低着头,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情绪波动检测:目标出现短暂【茫然】与【失控】的灰白色光晕……】
那是一种力量突然爆发后又短暂脱离控制的迹象。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她很快抬起头,眼神重新聚焦,对着那似乎权衡着要不要再次进攻的黑熊,猛地发出一声气势十足的清叱:“滚!”
或许是慑于她那恐怖的一拳,或许是动物本能感知到了更大的危险,那黑熊竟真的低吼两声,不甘地转过身,笨拙地逃回了密林深处。
危机解除。
陆南月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锐利和冷漠早己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灵动的少女,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真有熊啊!幸亏它跑得快!”
她跑回马车边,拉着惊魂未定的车夫起来,又赶紧看向江眠眠:“眠眠姐,你没事吧?没吓着吧?”
江眠眠看着她,仿佛刚才那个一拳击退巨熊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没事。”江眠眠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又快速移开,“南月,你……刚才很厉害。”
陆南月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干笑两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那块玉佩:“啊哈哈……没、没什么啦!我就是天生力气大了点,一着急就……爆发了一下!对,爆发!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地方太吓人了!”
她显然不愿多谈,急匆匆地拉着江眠眠上车,催促车夫赶紧离开。
回城的马车上,陆南月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模式,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个小插曲。
但江眠眠的心,却无法再平静。
怕鬼怕黑,却能力搏巨熊。
发力时一闪而过的玉佩微光。
瞬间的眼神变换和短暂的力量失控。
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身上的秘密恐怕一点也不比她哥哥少。
然而,看着她毫无心机、努力说笑逗自己开心的样子,江眠眠冰冷的心湖,终究还是被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石子。
这份纯粹的保护和关怀,在这个冰冷而危险的世界里,显得如此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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