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远行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绒，严密地覆盖了坠神山脉。寒风呼啸，卷起林间的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黑岩部落却无人安眠。篱墙被进一步加固，削尖的木桩密密麻麻地插满外围。战士们紧握武器，巡逻的队伍增加了数倍，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脸庞。悲壮的气氛在沉默中弥漫，每个人都清楚，这是在为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做准备，也是在为一个人的远行，争取那渺茫的时间。
祭司的小屋内，油灯如豆。
夜玄己经准备就绪。他换上了一身鞣制得更坚韧的黑色皮甲，外面套着防风蔽体的斗篷。腰间挂着獠牙短刃，背上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里面装着足够十天的干粮、清水、药材、火石以及那张粗糙的西北区域地图。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
岩将一个沉甸甸的小皮水袋塞进他手里，声音沙哑：“里面是掺了凶兽血的烈酒，关键时刻能暖身子，也能吊命。省着点喝。”
夜玄接过，点了点头：“谢谢。”
岩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叮嘱的话，最终却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口）：“活着回来。”
这时，祭司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枯木手杖，但杖身却隐隐流动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根‘疾行杖’，是部落早年一位先祖留下的，注入灵力，能让你脚步轻快些，节省体力。”祭司将手杖递给夜玄，目光复杂，“孩子，前路艰险，远超你的想象。一切……以保全自身为要。若事不可为，便回来，黑岩部落永远是你的后盾，纵使一同战死，亦无愧于心。”
夜玄心中一暖，郑重地接过手杖：“我明白。祭司保重，岩头领保重。”
他没有再多言，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风行草粉末小心地撒在身上，一股淡淡的、类似青苔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的存在感似乎都降低了一些。
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收留了他、给予他最初立足之地的小小部落，看了一眼那些在寒风中坚守的身影，夜玄毅然转身，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部落后方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远行，始于孤身。
一离开部落的范围，山林的危险便扑面而来。夜玄将灵瞳的感知开到最大，结合风行草的效果，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夜间出来觅食的捕食者。疾行杖偶尔注入一丝灵力，让他的脚步确实轻快了不少，在崎岖的山地间如履平地。
他按照地图的指引，一路向西北方向疾行。
越是深入，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死寂。参天古木逐渐被扭曲的怪树和枯死的灌木取代，地面开始出现沼泽般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甚至连虫鸣兽吼都几乎绝迹。
这里是一片被遗忘的土地。
怀中的万界之门，对西北方向那股“尖锐”而“移动”的空间波动，感应越来越清晰。它似乎在引导着方向，如同一个无形的罗盘。
一连三天，夜玄都在这种荒芜死寂的环境中艰难穿行。干粮和清水在快速消耗，伤势和疲惫不断累积。期间，他遭遇了几次危险，一次是陷入了伪装极好的流沙泥沼，险些丧命，最后是靠疾行杖和灵力爆发才挣脱；另一次是惊动了一群栖息在枯树上的、以腐肉为食的鬼面秃鹫，它们尖锐的喙和爪子险些撕开他的皮甲，最终是依靠獠牙短刃的锋锐和灵瞳预判，才惊险摆脱。
第西天黄昏，他按照地图标记，应该己经接近了一片被称为“沉寂谷地”的区域。这里的死寂感达到了顶峰，连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而就在此时！
意识深处的万界之门，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悸动！
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门扉表面的银色流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
那股一首被感应到的、“尖锐”且“移动”的空间波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接近！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谷地之中！
夜玄心中一震，立刻压低身形，借助枯木和岩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他爬上一处高坡，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陨石砸出的圆形谷地。谷地中央的景象，让他呼吸骤然一窒！
一道仅有丈许长、却极度不稳定、不断扭曲闪烁的银色裂隙，如同活物般，正在谷地上空毫无规律地疯狂移动、闪烁！它时而在东，瞬间又出现在西，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每一次闪烁，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切割之力，将周围的岩石、枯木无声无息地切碎、湮灭！
而在那疯狂闪烁的银色裂隙最核心处，隐约可以看到一点极其耀眼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璀璨晶核！那晶核散发出的空间能量，精纯、狂暴、远超他在古修士洞府得到的那一枚！
就是它！吸引万界之门的源头！
但就在夜玄全神贯注盯着那疯狂闪烁的界隙时，万界之门再次传来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那道活跃的银色界隙，而是……在更遥远的、超越地图范围的西北方向，一个全新的、更加宏大、更加稳定的坐标，被万界之门捕捉、锁定、并清晰地标记了出来！
那坐标模糊却无比深刻地印入他的脑海，带着一种苍凉、古老、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气息。仿佛在无尽遥远的彼方，有一座亘古长存的灯塔，在此刻，被他这艘漂泊无依的小船首次接收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
与此同时，关于这个新坐标的模糊信息碎片，也通过万界之门传递而来：并非眼前这种危险的不稳定裂隙，而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可能通往某个未知区域的……节点？或者入口？
夜玄站在高坡上，望着下方那疯狂闪烁、危险无比的银色界隙，又感受着脑海中那个遥远而模糊的新坐标。
一个是近在眼前、危险与机遇并存的狂暴能量源。 一个是远在天边、却似乎指向更广阔天地的稳定坐标。
如何抉择？
夺取眼前的晶核，可能立刻让万界之门恢复更多，但失败则必死无疑。 追寻远方的坐标，前路漫漫，吉凶未卜，却可能真正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寒风卷起他斗篷的下摆，猎猎作响。
他沉默地站立了许久，目光最终从下方那危险的银色界隙上移开，遥遥望向西北方那无尽苍茫的天地。
怀中的万界之门微微震颤，与新坐标遥相呼应。
下一刻，他毅然转身，离开了这片沉寂的谷地，向着地图之外、那未知的远方，迈开了脚步。
近在咫尺的诱惑固然动人，但远方那更广阔的的世界，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青冥劫起，异乡客的旅程告一段落。 界隙迷踪，道初成的篇章，即将在远方展开。
第一卷：《青冥劫起 ? 异乡客》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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