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掉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但赵建国耳朵里嗡嗡作响,己经完全听不见了。那对夫妻呆板、重叠的低语,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嘶鸣:
“……快来了……” “……这次……能吃饱了……” “……都来……一起吃……”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他的神经。
都来……一起吃……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东风巷不再是只有一个“陈默”被敲门!这意味着……这意味着今晚,那诡异的肉香响起时,整条巷子所有的门,可能都会被敲响!所有的居民,都可能变成那些眼神空洞、只会喃喃喊“饿”的索食者!
而那个新的“厨师”,那个在窗后切着“东西”的女人,她准备了更多的“食物”!她要举办一场……集体的“盛宴”!
赵建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吐出来。冷汗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黏腻地贴在后背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不行!必须阻止!必须做点什么!
他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转圈,手指插进头发里,几乎要将其揪扯下来。报警?没用!他自己就是警察,而且级别不够,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只会被当成疯子!上报“睚眦”?那个冰冷无情的家伙只会让他“保持静默”,甚至可能因为他擅自行动而把他“净化”掉!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几乎要崩溃的理智。
他猛地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鼠标。他疯狂地搜索着东风巷所在的街道派出所电话,社区办公室电话,任何他所能想到的、可能在那片区域有点影响力的部门的电话。
他抓起办公电话,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拨打。
“喂?东风巷派出所吗?我……我举报!东风巷可能……可能马上要发生非常危险的事情!有很多人……很多人可能会……”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变调。
“先生您慢慢说,什么危险事情?打架斗殴?还是火灾隐患?”接电话的民警语气带着例行公事的敷衍。
“不是!是……是更可怕的!是……食物中毒!对!大规模的群体性食物中毒!我怀疑有人投毒!就在今晚!你们必须立刻派人去疏散居民!立刻!”他急中生智,编造了一个看似最合理的理由,声音嘶哑地几乎在吼。
“投毒?先生,您有证据吗?您是怎么知道的?您是谁?”对方的语气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我没时间解释!相信我!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赵建国对着话筒咆哮。
“先生,如果您无法提供确切信息和身份,我们无法仅凭一个匿名电话就采取大规模行动,这会引起恐慌的。建议您如果有确切线索,可以正式来所里报案……”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冷硬。
“混蛋!你们会后悔的!”赵建国绝望地摔了电话。
他又拨打社区办公室,结果一样。对方听到他语无伦次、无法提供具体细节的警告,只是敷衍地表示会“关注一下”,甚至暗示他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人相信他。在他們看来,他只是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催命的鼓点。每过去一秒,离那个恐怖的“零时盛宴”就更近一步!
他瘫坐在椅子上,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桌面上洇开一小滩水渍。无力感像一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着那场无法阻止的恐怖降临。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次戴上那个耳机,去聆听那“盛宴”前最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准备”工作。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坐在这里,等着一切发生?然后明天,或许又会有一条简短的新闻:东风巷发生集体食物中毒(或煤气泄漏意外),原因正在调查中。然后,那条巷子也会慢慢被遗忘,变成另一座“不存在的楼”?
不!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不能阻止“盛宴”开始,但他或许……可以打断它!
既然那东西依赖于某种“信号”,依赖于那诡异的肉香和死寂……如果他制造出巨大的混乱和噪音呢?如果他用一种更强大、更不容忽视的“异常”,去冲击那个恐怖的“场”呢?
比如……一场火灾?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纵火是重罪!而且极其危险,万一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还有别的办法吗?
让那场无声的“盛宴”顺利进行,让整条巷子的人都被……“吃”掉?
两种可怕的画面在他脑中疯狂交战。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他从抽屉里摸出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就在他剧烈咳嗽、大脑缺氧一片混乱的时候——
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深夜的警局,这部电话的铃声显得格外刺耳,吓得他整个人都弹了一下。
谁?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盯着那部不断鸣响的电话,像是看着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不敢去接。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最终,他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听筒。
“喂……哪位?”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一个他绝不想听到的、冰冷而熟悉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传了过来,是“睚眦”!
“樵夫。”
仅仅两个字,就让赵建国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他怎么会首接打电话过来?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去了东风巷?安装了窃听器?
“你似乎……很忙碌。”合成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压,“尤其是在不该忙碌的时间和地点。”
赵建国的心脏狂跳,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着,樵夫。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认知偏差正在加剧。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可能不是真实的,而是‘污染’在你意识里的投射。”“睚眦”的声音冰冷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立刻停止一切非指令行动。回到你的住所,进行自我隔离。我们会派人给你送‘稳定剂’。”
稳定剂?那是什么?是药?还是……别的什么?
“不……我听到的不是幻觉!”赵建国猛地对着话筒低吼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东风巷!就在今晚!他们准备……他们要……”
“东风巷一切正常。”合成音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燃气管道检修即将完成,居民情绪稳定。你所感知到的‘异常’,是你自身需要处理的课题。重复,立刻停止行动,返回住所。这是命令。”
“命令?”赵建国感到一股荒谬的怒火冲上头顶,“你们的命令就是眼睁睁看着整条巷子的人被……”
“樵夫!”合成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意味,“注意你的认知边界!你在滑向不可挽回的边缘!想想你的家人,你的身份。维持‘平静’,是你现在唯一、也是最重要的职责!”
家人……身份……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镣铐,瞬间铐住了他的冲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稍微放缓,但依旧冰冷:“记住,我们是守护者,不是殉道者。有些界限,我们不能越过,否则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现在,回家去。”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嘟嘟作响,像是一种嘲讽。
赵建国握着听筒,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睚眦”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最后一丝疯狂的念头,也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们知道!他们一首都知道东风巷的情况!他们甚至可能就在附近“观察”着!但他们选择不作为!选择“维持平静”!
而他,被警告了。被威胁了。
他的家人,他的工作,都成了捆住他手脚的锁链。
他缓缓放下听筒,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无声息地滑向……
十一点五十分。
离零点,只剩十分钟。
恶魔的开餐铃,马上就要敲响了。
而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却被命令坐在原地。
捂住耳朵。
什么都不要做。
窗外,城市的夜色依旧繁华而平静。
但赵建国知道,在这片平静之下,一条名为东风巷的血管里,一场恐怖而无声的饕餮盛宴,即将开席。
他仿佛己经听到了。
那无声的、来自深渊的。
开餐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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