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被李云龙拒绝后，秀芹明显沉默了许多。往日里那个风风火火、笑声爽朗的妇救会主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常常走神、眉宇间带着淡淡愁绪的姑娘。她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团部的后勤，帮着伤员换药洗衣，但做事时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有时叫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李云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他何尝不想接受秀芹那份炽热而真诚的感情？但他脑海里那个悲惨的结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只能硬起心肠，刻意躲避着秀芹。团部能不去就不去，吃饭也尽量错开时间，偶尔迎面碰上，也是含糊地打个招呼就匆匆走开。
他这种反常的举动，连粗线条的魏和尚都察觉出来了。“团长，俺咋觉得你这几天老躲着秀芹主任啊？是不是人家做的饭不合胃口了？”
“去去去！少打听！带你的兵去！”李云龙烦躁地挥挥手，把魏和尚轰走了。他自己心里也憋闷得慌，只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部队的恢复和训练上，带着战士们往死里练，搞得一帮刚恢复点元气的兵叫苦不迭，私下里嘀咕团长是不是又受啥刺激了。
这天傍晚，李云龙独自一人蹲在村口的打谷场边，看着战士们练习拼刺刀，嘴里叼着根草茎，眉头紧锁。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几分落寞。
秀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件刚给他洗好补好的军装。她看着李云龙宽厚却显得有些孤独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眼睛里又泛起了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和倔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步走到李云龙身边。
“李团长。”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坚定。
李云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秀芹，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走开。
“你别走！”秀芹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一些，带着哭腔，“李云龙！你今天必须把话给俺说清楚！”
周围的战士们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停下训练，好奇地望过来。李云龙老脸一红，赶紧压低声音：“秀芹同志，你……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
“俺没法好好说！”秀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俺就想问问你，俺到底哪里不好？俺配不上你吗？你说等革命胜利，那要是革命一辈子不胜利，俺就等你一辈子吗？俺是个女人，俺就想找个依靠，有个家！这有错吗？”
她越说越激动，忽然上前一步，在李云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李云龙只觉得一个温软的身子扑进自己怀里，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和女子特有的气息，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两只手悬在半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秀芹！你……你快松开！这像什么话！让人看见……”李云龙又急又慌，语无伦次。他能感觉到周围战士们投来的惊愕和好奇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
“俺不怕人看见！”秀芹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在他胸前，哭声闷闷地传出来，“李云龙，俺就知道你心里是有俺的！你为啥不敢承认？俺不要你等革命胜利，俺就要现在！俺就要跟你过！”
怀中的温暖和颤抖，以及秀芹那不顾一切的告白，像一股巨大的洪流，几乎要冲垮李云龙用理智筑起的堤坝。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这个可爱的姑娘，去他妈的未来，去他妈的结局！
但最终，那血淋淋的城头幻影还是战胜了情感的冲动。他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粗暴地将秀芹从自己怀里推开。
秀芹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伤心。
“秀芹同志！”李云龙喘着粗气，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沙哑而冰冷，“请你自重！我是八路军团长，要注意影响！以后……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之间……不可能！”
说完，他像是身后有鬼子追一样，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团部院子，紧紧关上了门。
秀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周围的战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委屈、伤心、羞愤……种种情绪最终化为了决堤的泪水。秀芹猛地一跺脚，捂着脸哭着跑开了。她没有回家，而是首接跑向了村另一头政委赵刚住的地方。
“政委！政委！您可得给俺做主啊！”秀芹冲进赵刚的房间，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赵刚正在看文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秀芹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慢慢说，别哭。”
秀芹抽噎着，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了，哭着道：“是……是李团长！他……他抱了俺……可他……他又不认账！呜呜呜……”
“什么？！”赵刚闻言，脸色猛地一沉，一股怒火噌地就冒了上来。李云龙这个浑球！平时满嘴跑火车也就算了，怎么能对人家姑娘干出这种事？还抱了不认账？这简首是败坏八路军的名声！他猛地一拍桌子：“秀芹同志，你别哭！真有此事？他李云龙真敢……？你放心，如果情况属实，我绝不姑息！一定严肃处理他！给你一个交代！”
看到政委发这么大火，秀芹反而吓了一跳，哭声都止住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气糊涂了，话没说清楚，赶紧摆手解释：“不不不！政委，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不是团长欺负俺……是……是俺主动抱他的……”
“啊？”赵刚愣住了，一肚子的火气瞬间卡壳，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你……你主动的？”
秀芹的脸红得像块红布，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嗯……俺……俺喜欢团长，俺跟他表白，他老是躲着俺，说等革命胜利……俺一气之下，就……就抱了他一下……可他……他推开俺，还说……说不可能……呜呜……”说着她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弄清了原委，赵刚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看着眼前这个敢爱敢恨、却又伤心无助的姑娘，又想到李云龙那副纠结躲避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让秀芹坐下，给她倒了碗水，语气缓和了下来：“秀芹同志，你先别哭。你的心思，我大概能明白。李团长呢，他这个人……打仗是把好手，但在这方面，可能比较……比较迟钝，或者说，他有他的顾虑。”
赵刚斟酌着词语：“现在抗战形势严峻，他是团长，肩上的担子很重，可能确实是怕分了心，或者……怕连累你。他说的等革命胜利，也不完全是推脱之词，很多革命同志都是这样处理的。”
“可是政委……”秀芹抬起头，泪眼婆娑，“俺不怕连累！俺就想跟着他！打仗俺也不怕死！俺能等他，但俺就怕他……他心里根本没俺……”
“这个嘛……”赵刚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以我对李云龙的了解，他要是心里真没你，以他的脾气，早就跟你吹胡子瞪眼，把你骂跑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躲躲闪闪的样子。他越是这样，反而说明他心里是有鬼的，是在意你的。”
秀芹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吗？政委？您说的是真的？”
“我估计八九不离十。”赵刚笑道，“这样吧，秀芹同志，你呢，先别急，也别再……呃……那么冲动了。这件事，我来找老李谈谈，摸摸他的底。你看怎么样？”
秀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嗯！俺听政委的！谢谢政委！”
送走了满怀希望又忐忑不安的秀芹，赵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李云龙啊，打仗鬼点子那么多，怎么碰到这事就变成榆木疙瘩了？还得我来操心。”
他决定，是得好好跟这个老搭档谈谈他的终身大事了。这不仅是个人问题，也关系到部队的稳定和团结啊。赵刚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李云龙房间走去，准备进行一次严肃而又特殊的“政委谈话”。而此刻的李云龙，正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墙壁生闷气，既气秀芹的大胆，更气自己的心软和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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