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第五扇门前，凌晨停下了身子，他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后窃窃私语。
“……真的能转？张瞎子靠谱吗？”一个声音带着怀疑。
“怎么不靠谱？前楼的王婆子就是找他，把丫头变成小子，现在人家跟着大款吃香的喝辣的！”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不过那法子邪乎得很，得用亲娘的血当药引，还得……”
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像是被捂住了嘴。凌晨放慢脚步，贴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凑在一起低语，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张黄纸，上面画着诡异的符号。
“……李老板那边催得紧，说再看不到小子就不给钱了。”第一个声音带着焦虑，“我那点积蓄快花完了，再不想办法，我们娘俩就得喝西北风！”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安抚道，“张瞎子说了，今晚子时，用桃木剑沾你的血，在孩子心口刺三下，再裹上红布埋进土里，过七天挖出来，保证变成带把的……”
“刺三下？”第一个声音犹豫了，“会不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想一辈子待在这破楼里？”
门内的对话突然停了，凌晨感觉到一股寒意从门缝里渗出来，他急忙后退，只见门板上的红漆开始冒泡，像沸腾的血。他不敢再停留，拔腿继续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的肺部像要炸开，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回廊左侧的铁门渐渐变得稀疏，右侧的雾气却越来越淡，隐约能看到楼下的平台，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那里，背对着凌晨，一动不动地仰着头。
“久久！？”
凌晨大喊着，想朝她挥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听使唤。他低头一看，只见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圈红布，红布上沾着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喜欢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戏谑，“这是她的血……当初埋她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一块布……”
凌晨猛地回头，女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你这个疯女人！”凌晨喘着气，握紧了拳头。
恐惧还在，但愤怒己经压过了恐惧。他看着眼前这个被欲望和愚昧吞噬的女人，看着她身上那件和久久母亲一样的碎花裙，只觉得无比悲哀。
“我想让她变成男孩啊……”女人歪着头，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是她自己不听话，跑了……如果她不跑，现在己经变成男孩了……”
“真是做你的春秋大梦，女人变男人，变性手术都很难做到，你个傻缺以为捅几下子就能变性别？你怎么不变！祸害孩子！”凌晨怒极反笑，只想给眼前的女人一个嘴巴，打醒她！可双手被负，根本无法挣脱！
女人听到凌晨的话，独眼猛地睁大，像是被刺痛了。她挥舞着刀冲过来，嘶吼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只有变成男孩才有活路！丫头片子就该死！”
刀锋再次袭来，凌晨这次没有躲，而是迎着刀冲了上去，抬手间，刀锋割破凌晨手上的血带，在女人愣住的瞬间，猛地撞向她的胸口！
女人没想到他会反击，踉跄着后退，撞在阳台边缘。凌晨趁机夺过她手里的刀，反手将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想要男孩是吧？转世投胎自己去做男孩吧！”凌晨挥起一刀劈向女人的胸口！
“大哥哥！不要！”突然凌晨的手臂无法动作，仿佛被一条锁链捆住了一样！
听到这声呼唤，女人的身体僵住了，独眼里的血泪突然流得更凶，她看着凌晨，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就在这时，凌晨身后又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带着一丝怯怯的好奇：“妈妈？”
凌晨和女人同时向凌晨身后望去，一抹猩红的身影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小小的脸上满是困惑，正仰望着他们。
女人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看着楼下的久久，又看看凌晨手里的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刀刃抵在女人脖颈的力度在松动。凌晨看着她那张被血泪冲刷的脸，狰狞的刀疤下，隐约能看出几分曾经的清秀。楼下那声“妈妈”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被怨恨和疯狂紧锁的心房，露出底下溃烂的伤口。
女人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刺耳，让凌晨意识一阵晕眩！
西周的场景再次快速旋转，天昏地暗过后，凌晨发现手中的刀消失了，西周又回到了久久的家里。
突然一阵女人的自语声传入凌晨耳中。
“今天又尿裤子了，我用藤条抽了她的腿，她没哭，只是看着我，眼睛像小鹿一样。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骂她“赔钱货”，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疼，如果不是有了她，我就不会过的这么苦……”
一阵呜呜的哭泣之后那个声音再次传入凌晨的耳中。
“张瞎子说要让她少吃点，‘丫头身’太重，压着‘小子魂’出不来。今天给她喝了半碗米汤，她舔碗的时候，舌头像小狗狗一样。我把剩下的窝头藏起来了，晚上饿得睡不着，就拿出来闻闻……”
“今天李老板的司机来过，说李老板又找了个女人，怀了孕。我把司机骂走了，回来看到久久在玩泥巴，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我突然很想打她，抓起扫帚就冲过去，她却笑着递给我一朵小野花，说‘妈妈，好看’……我把花扔了，她第一次跟我犟嘴，说‘妈妈坏’。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哭了，哭得很大声……”
凌晨沉默的站在屋子里，耳边的叙述就像写在本子上的日记一样，以语音的方式讲述给凌晨。
蓦的，凌晨西周的场景慢慢蜕变，带着凌晨来到了一片矮灌木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攥着被打红的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委屈的盯着地上被踩烂的野花。
一个消瘦的女人背对着她，肩膀剧烈颤抖，手里的扫帚“哐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西月十五……”凌晨的耳边再次穿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张瞎子说最后一步要‘换魂’，得用母亲的血当引，在子时把孩子埋进土里，过七天挖出来……就能变成男孩了。我问他孩子会不会疼，他说‘变成龙种，疼点算什么’……”
“那个大款要找别人代孕生子了，我快没时间了，可我没钱买他说的‘镇魂香’了。把最后一件棉袄当了，换了半捆劣质香。久久今天没吃东西，只是抱着那个破布娃娃发呆。我叫她，她不理我，是不是……是不是恨我了？”
女人的声音变得颤抖：“子时到了，外面下着毛毛雨。她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我送她的布娃娃被她抱得很紧……对不起……久久……”
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凌晨突然想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楼外会下这毛毛雨了，此时，西周弥漫这土腥味，凌晨知道这土腥气来自何处，那是被埋在地下的绝望，是连死亡都无法挣脱的愚昧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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