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医生。”苏安的声音很轻。
唐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后仰，将苏安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安安，你不对劲。”
“你非常不对劲。”
唐糖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敲击着。
“上次在医院，你说那个沈医生是言氏的心理顾问，言澈只是顺路拿报告。”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让我，装病去接近她？”
苏安没有看她。
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拿过桌上的水杯，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杯壁。
杯中的水，映不出她此刻慌乱的脸。
“我骗了你。”
“对不起，唐糖。”
西个字，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
唐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上次，我冲到那栋楼，在门外……”
苏安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听到了她和言澈的对话。”
她把那天听到的一切，剥离了最核心的“药”与“爱”。
那些让她心碎，让她无措的字眼，她一个都说不出口。
“他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还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南乔不是什么集团顾问，是他的私人医生，治疗他很久了。”
唐糖脸上的八卦和戏谑彻底褪去。
京城豪门圈无人敢提的禁忌，言澈母亲那场惨烈的意外。
原来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么深、这么重的创伤。
唐糖看着苏安苍白的侧脸，终于明白了。
“所以，你想让我去套她的话？了解言澈的病情？”
“嗯。”
苏安点头，终于转过头看她。
“沈南乔这个人，职业操守极强。”
“我用言太太的身份去问，她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只有让她以为，你是她新的病人，在不经意间，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唐糖盯着苏安，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苏安以为她不会答应。
“行，这个忙我帮了。”
苏安刚要松一口气。
唐糖却突然将椅子往前一拉，整个人猛地凑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审视的光。
“苏安。”
“你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心疼言澈了？”
苏安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
杯中的水面，因为她极细微的颤抖，映出她有些纷乱的倒影。
“你想多了。”
她移开视线，将水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他帮了我这么多次，他爷爷又那样对他。我现在，只是想还他的人情。”
“人情？”
唐糖笑了，那笑意里全是了然。
她伸出一根涂着亮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苏安的心口。
“还人情，需要你这么费尽心机？”
“又是找他母亲的遗物，又是安排我装病去打探他的病情？”
苏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言澈在老宅寿宴上，将她死死护在身后的背影。
闪过他得知母亲住院，立刻推掉所有工作赶来的焦急。
也闪过他因为路泽的一条短信，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恐慌。
“你……”
苏安张了张嘴，每一个反驳的字眼都堵在喉咙里，苍白无力。
“切，还不承认。”
唐糖看她那副样子，得意地扬了扬眉。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狡黠的笑。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夏晚星！重大发现！咱们家安安，铁树开花了！】
【她对言澈，绝对是真爱！】
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敲了两下。
路泽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两杯刚磨好的咖啡，咖啡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吵什么呢？我在外面都听见你的声音了，唐大小姐。”
路泽将一杯咖啡放到唐糖面前，然后走向苏安。
他进来得太快。
快到唐糖来不及收起手机，快到苏安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路泽将另一杯咖啡，轻轻放在苏安的手边。
他的目光，在神情各异的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安那张泛红的脸上。
“怎么了？脸这么红？”
他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熟稔与关心。
“没什么。”
苏安拿起咖啡，借着喝东西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路泽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垂着眼睫，只顾着喝咖啡的苏安。
又看了一眼旁边，正一脸“我在吃惊天大瓜”表情的唐糖。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刚刚在门口，他隐约听到了“心疼”、“真爱”几个词。
路泽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没……就是来问问，工作室招聘的事，计划书你看得怎么样了？”
“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按那个执行吧。”
苏安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行。”路泽点头。
他的目光却还落在苏安的脸上。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试探，有不解，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想掩藏的失落。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最后，还是唐糖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她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手臂自然地搭上路泽的肩膀，半推半搡地将他往外带。
“行了行了，路大摄影师。”
“我们俩还有女孩子的私密话题要聊，你先回避一下。”
路泽被她推着，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胶着在苏安身上。
他没有再说话，最终还是被推出了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
唐糖立刻凑到苏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啧啧，瞧你这被戳中心事的样子。”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瞟向门口的方向。
“再看看路泽刚才那失魂落魄的眼神……”
唐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
“安安，可以啊你。”
“言澈那个正宫的位子还没坐稳呢，你这后院，就先起火了。”
苏安没有理会唐糖的调侃，起身把唐糖也推出了办公室。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解锁手机，点开了秦朗的微信头像。
【秦朗，有时间吗？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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