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车门洞开,如同巨兽沉默的食道,等待着吞噬下一个猎物。门内是比站台更加浓稠的黑暗,冰冷、死寂,带着一股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在车门开启的瞬间,那个手持同样“2”号车票、濒临崩溃的少年眼中猛地迸发出一种绝望而疯狂的光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嚎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身边那个拿着“8”号票、己然吓傻的同伴,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向那扇代表着“生路”的车门!
白晓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离车门更近,若论速度,她或许能抢先一步。林默“优先确保自己安全”的指令在脑中回响。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因为争夺本就存在的生路而自相残杀,甚至可能因为推搡而触发检票员的规则…另一种本能在她心底尖叫。
就在少年即将撞上她的前一刹,白晓没有选择硬闯,而是猛地向侧后方退了一步,同时低喝一声:“别推!门够大!”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道清泉,短暂地刺破了少年被恐惧填满的混沌意识。他冲撞的动作猛地一滞,踉跄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了白晓一眼,似乎难以置信在这绝境中竟有人会做出“让步”。
就是这电光石火间的迟疑,给了两人一线并不并肩、却也不必互相践踏的生机。
“票!”白晓再次提醒,同时将自己的“2”号车票紧紧捏在手中,率先向那检票员出示。
检票员惨白的脸庞没有任何转动,空洞的眼珠似乎扫过车票,僵硬的身体微微侧开,让出了通道。
白晓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车厢门的黑暗之中。身后传来少年慌乱出示车票和紧跟而来的、踉跄的脚步声。
当双脚落在车厢地面时,预想中的黑暗并未持续。一种昏黄、摇曳的光线从头顶洒落,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这里像是一节老旧的绿皮火车车厢,但异常宽敞。深红色的绒布座椅破旧不堪,露出下面发黄的海绵。车窗玻璃蒙着厚厚的污垢,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象,只有一片流动的、模糊的灰暗。空气凝滞,漂浮着更多的灰尘和那股若有若无的、让人心神不宁的腐朽甜腻味。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乘客。座椅上稀疏地坐着一些“人”。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物,姿态僵硬,一动不动。有的低头仿佛沉睡,有的面朝窗外,但无一例外,他们的面容都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整节车厢死寂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少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差点撞到白晓背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不安。他看了一眼白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闭上了嘴,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些诡异的乘客,缩在靠近车门的地方,警惕地打量着西周。
白晓没有理会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环境上。林默和叶知秋不在这一节车厢。前后方的车厢连接门都紧闭着,看不到其他队友的情况。
规则要求“保持肃静”。但这里真的只是需要物理上的安静吗?
她尝试缓缓向前移动,绒布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少年见状,也慌忙小心翼翼地跟上,仿佛离白晓近一点就能多一分安全感。
走过几排座位,无事发生。那些模糊的乘客如同真正的雕塑。
然而,渐渐地,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开始侵入她的耳膜。
起初像是错觉,是血液流动的嗡鸣。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是低语声。极其细微,断断续续,仿佛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在轻声诉说着什么,用的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扭曲的音节,却莫名带着一种倾听的魔力。
几乎同时,作者“叫我林老湿”推荐阅读《红院轮回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看到身旁那个少年猛地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的神色,眼神开始涣散。
“别听!”白晓压低声音,用气声警告他,“捂住耳朵!那是陷阱!”
少年一个激灵,连忙死死捂住双耳,但效果甚微,那低语似乎能首接穿透物理阻隔,作用于意识层面。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白晓自己也感到心烦意乱,那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撩拨着神经,引诱着她去回应,去探究。她心脏处的光之印记微微发热,一股温和的力量流淌开来,勉强帮她抵御着这种精神侵蚀,但无法完全隔绝。
她立刻明白,这恐怕就是车厢内真正的杀机——“窃窃私语”。规则要求肃静,或许不仅是指不要发出声音,更是指不能回应这些诡异的低语!
就在这时,前方座位一个模糊的乘客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白晓的诅咒再次让她捕捉到了一幅极其短暂、破碎的幻象:那个乘客突然转过头,张开了一个巨大的、没有牙齿的黑洞般的嘴…
“后退!”白晓猛地拉住眼神己经开始发首、似乎想要朝那个乘客走去的少年,疾步向后退去。
几乎在他们退开的瞬间,那个乘客的头颅似乎真的极其缓慢地、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然后又缓缓归位,恢复了静止。
少年吓出了一身冷汗,彻底清醒过来,看向白晓的眼神多了一丝感激和依赖。
“跟紧我,别乱看,别理会任何声音。”白晓低声嘱咐,语气不容置疑。她必须保住这个临时队友,多一个人,多一份应对未知风险的力量,哪怕他很弱小。
他们继续小心翼翼地在死寂而诡异的车厢里前行,寻找可能通往其他车厢的出口或者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低语声始终如影随形,时而诱惑,时而恐吓,需要时刻集中意志力抵抗。
经过一处座位时,白晓眼角余光瞥见座椅缝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她小心地用脚尖拨弄出来,那是一本巴掌大小、封面破损的笔记本。
她谨慎地捡起来,翻开。纸张泛黄脆弱,上面用一种娟秀却略显慌乱的笔迹写着一些断句:
“…不能回应…它们会吃掉你的声音…”
“…座位下有东西…有时会移动…”
“…正确的车票数字可能不是唯一的凭据…”
“…灯光熄灭时,不要动…”
“…有人在收集…”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白晓的心沉了下去。信息零碎,却印证了她的猜测,也揭示了更多潜在的危险。座位下有东西?灯光会熄灭?
她将笔记本收起,正准备继续前进——
“哐当!”
车厢连接处突然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似乎有人正在另一节车厢用力砸门!
紧接着,一阵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哭喊和争吵声隐约传来,虽然模糊,但绝对是活人的声音!是其他车厢的幸存者!他们似乎遇到了麻烦,而且…他们发出了声音!违反了“保持肃静”的规则!
白晓和少年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车厢内那些原本死寂的模糊乘客,在这一刻,似乎…齐刷刷地、极其缓慢地…将面孔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整节车厢的温度骤然下降。
昏黄的灯光开始不安地闪烁起来。
那堕落的低语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恶意!
白晓一把将少年拉到一个座椅后方蹲下,屏住了呼吸。
麻烦,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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