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
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肩头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动作,疼痛愈发尖锐,血似乎流得慢了些,但依旧濡湿了衣衫,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寒冷、饥饿、疼痛、以及那无边无际的死寂,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往绝望的深渊拖拽。
凌阙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她空寂的脑海里回荡。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你活着,还有用。”
有什么用? 和那面旗有关吗? 那面由她耗尽一切织就的、充满了不祥预言的旗…
她想起旗帜成型时,指尖触碰到的、那奇异的熟悉波动…
她的心跳…
为什么她的心跳会成为那面旗的核心纹路?
一个模糊的、却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浮现——那面旗,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件死物。
她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手支撑起虚软的身体,靠着桌腿慢慢坐首。
她需要确认一下。
尽管身处囚笼,尽管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但她还有触觉,还有那不同于常人的、对振动和能量残留的敏锐感知。
她闭上眼睛(虽然本就看不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指尖。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右手,迟疑地、带着一丝畏惧地,伸向自己的左胸心口的位置。
指尖轻轻落下,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到那下面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的跳动。
咚…咚…咚…
这是她自己的心跳。生命的韵律,她再熟悉不过。
她仔细地感受着每一次搏动的力度、间隔、以及那独特的、细微的震颤频率…试图将这种感觉牢牢记住。
然后,她开始回忆。
回忆指尖触碰那面无声圣旗时,传递来的那种波动。
冰冷旗面下的…那种沉稳、有力、带着独特韵律的跳动…
一下,两下…
她的呼吸骤然屏住!
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虽然看不见)!
像!
太像了!
不!不是像!
那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旗面上流转的星辰光点所组成的核心纹路,其最深处的韵律,竟然和她此刻感受到的心跳,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就好像…那面旗,是以她的心跳为基,为谱,为核心锚点,才得以成型!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跳会成为那面诡异旗子的核心?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邪灵的预言再次浮现——“这旗的丝线,抽自未来你失声女儿的喉管!”
喉管…声音…心跳…
一种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联想,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形成!
难道…难道这面旗,不仅仅吞噬了全城的声音,炼化了“存在过的声音”为锚点…它还将她…将她未来的血脉…也一同…
“织”了进去?!
用它那诡异的方式,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悲剧,通过她的心跳,锚定成了…现实?!
所以那邪灵才说,丝线抽自她未来女儿的喉管?!
所以这面旗才需要以她的心跳为谱?!
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窃取了时间、窃取了血脉、窃取了未来的…禁忌之物?!
“不…不可能的…”
阿涟猛地缩回手,仿佛自己的心跳都变成了滚烫的烙铁,让她恐惧不己。她拼命摇头,试图否认这个太过荒诞恐怖的猜想。
但这猜想却如同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神,让她无法呼吸。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她织就这面旗,拯救这座城的代价,就远远不止是失聪和失去护符…
而是…而是赌上了她尚未存在的、未来的孩子的命运!
用一个孩子的声音,去换一城人的性命?
这太残忍了!太荒谬了!
巨大的恐慌和负罪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李贽将军的请求,为什么要动用那该死的能力!
如果早知道代价如此…
就在这时——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巨大的震动甚至让阿涟身下的地板都随之颤抖!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冰冷的寒意,如同实质般涌入房间!
是凌阙!
他去而复返,而且…似乎喝了酒?
阿涟吓得心脏几乎停跳,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蜷缩着向后挪去,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桌腿。
凌阙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周身散发着比之前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的气息。他似乎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位置,一步步,带着沉重的、略显踉跄的步伐,逼近她。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他想要干什么?
阿涟恐惧得浑身发抖。
凌阙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即使蹲着,他依旧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并非像之前那样粗暴,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缓慢的力道,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
他的指尖滚烫,不像之前的冰冷,仿佛被酒精灼烧着。呼吸也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阿涟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挣扎都忘了。
她感觉到他的脸凑得很近很近,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因为酒精而变得更加沙哑低沉,振动透过骨骼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的情绪。
“知道吗…”他沙哑地振动着,“为了找到你…等了多久…”
阿涟茫然地“望”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找到她?他之前认识她?
“那面旗…”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捏得阿涟下巴生疼,“…必须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的语气变得偏执而疯狂。
“还有你…”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抬起,粗糙的指腹猛地擦过她颈间那根空荡荡的红绳,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暴戾和…痛楚?
“这项链…谁给你的?!说!”他猛地摇晃了她一下,厉声逼问,酒气喷在她脸上。
阿涟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伤口剧痛,心中更是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和委屈。
项链?护符吗?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可是己经碎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
“不说?!”凌阙似乎被她的沉默激怒了,或者是被酒精放大了某种情绪。他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狠狠按在冰冷的桌面上!
后腰撞上桌沿,剧痛传来!阿涟痛得几乎晕厥!
他沉重的身体压制着她,滚烫的手如同铁箍般攥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头顶。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听着…”他俯在她耳边,声音振动充满了黑暗的偏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从哪来…既然落在了我手里…就乖乖听话…”
“帮我…守住那面旗…听懂了吗?”
“否则…”他的牙齿似乎摩擦了一下,冰冷的威胁如同毒蛇信子,“…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比现在…痛苦一万倍…”
阿涟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疯狂和危险气息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无助地颤抖,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似乎察觉到她的眼泪,凌阙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沙哑的振动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梦呓:
“…别哭…”
“…像她一样…”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阿涟!
像谁?
他把她…当成了谁?
不等她细想,凌阙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或者说酒精终于彻底征服了他。他沉重的身体猛地一沉,彻底压在了她的身上,不动了。
灼热的呼吸变得均匀,却依旧喷在她的颈侧。
他…睡着了?
阿涟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整个人都僵住了。
浓烈的酒气、陌生的男性气息、冰冷的盔甲硬物、还有那沉重的重量…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羞辱。
她试图推开他,但她的力量对于昏迷中的凌阙来说,依旧是蚍蜉撼树。
她就像是被困在巨石之下,动弹不得。
无声的眼泪再次滑落,混合着酒气、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浸湿了衣襟。
这一夜,漫长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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