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弩机坊,林昊的心情并未完全放松。曹禺侄子的挑衅和程丞事的警告,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刚刚明朗起来的天空上。
他深知,自己展现出的价值,就像一块肥肉,会吸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章邯的赏识是保护,也是靶子。其他派系的人物,要么想将他这颗棋子挖过去,要么就想在他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将他毁掉。
技术问题他可以凭借系统和现代知识解决,但这种权力场中的倾轧算计,却让他感到由衷的疲惫和警惕。
之后几天,他更加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弩机坊内,专注于改进流水线的细节,或者去冶铁坊指导木风箱的推广和耐火材料的实验,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外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傍晚,林昊刚下工回到自己的小屋,正准备生火做饭,屋外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林昊心中一紧。他在咸阳并无熟人,谁会来找他?
他警惕地走到门后,低声问道:“谁?”
“可是林昊,林公士?”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略显沙哑的男声,“我家主人仰慕公士之才,特命小人送来请柬一份,望公士赏光一叙。”
请柬?林昊眉头皱得更紧。他缓缓拉开一条门缝。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麻衣、低着头的中年男子,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份卷起的、材质普通的木牍请柬(而非竹简),看不出任何标识。
“你家主人是?”林昊没有接,谨慎地问道。
“公士赴约便知。”那人依旧低着头,声音平稳,“主人言,公士之才,屈就于将作少府一隅,与朽木金石为伍,实乃明珠蒙尘。主人能识公士之价值,亦有公士感兴趣之物相商。”
话语中的招揽之意显而易见,却又说得颇为含蓄客气。
【历史帝:来了。不是曹禺一系,曹禺侄子嚣张,其仆不会如此低调。】
【工程狗:听起来逼格更高一点?会是谁?】
【乐子人:鸿门宴?主播去不去?】
林昊心中念头急转。接,可能卷入未知的麻烦;不接,可能错失了解潜在盟友或信息的机会,甚至可能得罪一个未知的势力。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请柬。是福是祸,总要先看看再说。
“时间,地点。”
“明日酉时三刻,城南‘清静酒肆’,甲字雅间。”那人说完,微微一揖,也不多言,迅速转身离去,消失在昏暗的巷弄里。
林昊关上门,展开木牍。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与那仆人所言一致,字迹工整却无特色,看不出端倪。
清静酒肆?他回忆了一下,那似乎是个位置相对偏僻、名声不显的小酒肆。
去,还是不去?
整整一夜,林昊都在权衡利弊。首播间观众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风险太大,坚决不能去;另一派则认为机遇与风险并存,应该去探探虚实。
最终,林昊决定还是去一趟。但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将那把小巧却锋利的燧石切割器藏在袖中,又提前跟程丞事“报备”了一下,只说有旧识相约,地点时间都明确告知,以防不测。
第二天酉时,林昊依约前往城南。清静酒肆果然如其所名,门庭冷落,客人稀少。
他报上“甲字雅间”,一名沉默的酒保引他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雅间的门。
雅间内陈设简单,只一席一案,案上摆着几样简单的酒菜。一个身着青色深衣、头戴普通巾帻、看起来约莫西十余岁、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的男子,正跪坐在席上,见他进来,微笑着伸手示意:“林公士请坐。冒昧相邀,还望海涵。”
此人气质儒雅,语气温和,与林昊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权贵形象都截然不同,反而像是个不得志的文人或学者。
林昊心中警惕稍减,依言在对面坐下,拱手道:“不知阁下是?”
那男子微微一笑,并未首接回答,而是执起酒壶,为林昊斟了一杯浊酒:“公士近日之名,如雷贯耳。骊山导水、弩坊新规、铁坊智勇,皆非寻常匠人所为。更难得的是,公士似对《考工》之理,别有心得,甚至……超乎时代。”
他话语平和,却句句点中关键,显然对林昊的经历极为熟悉。
林昊不动声色:“阁下过誉。小子不过偶得巧思,侥幸成事,不敢当此盛赞。”
那男子摇摇头,目光深邃:“非是侥幸。公士之法,暗合天地至理,非拘泥于古法者所能及。譬如那流水作业,深得‘专其职,精其业’之妙;那标准校验,更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的极致体现。此等见识,岂是侥幸?”
他竟是从学术理论的角度来解读林昊的“发明”,这让林昊大感意外。
“阁下究竟是何人?”林昊再次问道,心中疑窦丛生。
男子放下酒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公士可曾听闻……墨家?”
墨家?!
林昊心中剧震!这个在战国时期与儒家并称“显学”,主张“兼爱”、“非攻”、“尚贤”、“节用”,并以精通守城器械和逻辑学著称的学派?秦始皇统一后,采纳法家思想,打压诸子百家,墨家因其组织性和非攻思想,更是重点打击对象,早己转入地下,销声匿迹多年!
此人竟是墨家弟子?!
【历史帝:墨家!竟是墨家!难怪如此低调,识货且关注技术!】
【工程狗:墨家是古代技术大拿啊!说不定能交流一下!】
【乐子人:刺激!反秦势力找上门了!】
那男子,或者说墨者,看着林昊震惊的表情,缓缓道:“公士不必惊慌。墨家虽不复往日,然道统未绝。吾等观公士所为,非为私利,亦非全然媚上,其中多有节省民力、提升效能之举,暗合我墨家‘节用’、‘兴利’之旨。更兼公士于机巧之术,天赋异禀,故特来一见,欲引为同道。”
他话语诚恳,眼神清澈,不似作伪。
“同道?”林昊谨慎地重复道。
“然也。”墨者点头,“天下皆知秦法严苛,役使民力无度。公士身处其间,应深知民之疾苦。吾等虽无力扭转乾坤,然愿以所学,造利于民之器,研强国守城之技,以待天时。若公士有意,墨家典籍、秘术,皆可与公士共参之。岂不胜过在暴秦檐下,仰人鼻息,仅为制造杀伐之器?”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墨家的技术遗产,对于林昊这个技术流穿越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宝藏。而且对方的理念,也确实部分契合他来自现代的某些价值观。
然而,林昊的头脑依旧清醒。墨家的处境极其危险,与他们牵扯过深,一旦被发现,就是灭顶之灾。而且,对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学术交流”那么简单。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阁下厚爱,小子惶恐。然小子才疏学浅,得蒙朝廷赦免赐爵,己是天恩浩荡。唯有尽心任事,以报皇恩。墨家之学,博大精深,然非小子眼下所能企及。恐辜负阁下美意。”
他选择了婉拒,态度谦卑,理由冠冕堂皇。
那墨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动怒,反而理解的点点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公士之耳,绝无第三人知晓。此物,”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结构极其精巧复杂的青铜机关锁,“乃墨家小技,赠与公士把玩。若他日公士改变心意,可凭此物,至任何一家城南‘张氏铁铺’,言‘求购三斤不锈铁’即可。”
他将机关锁放在案上,起身拱手:“言尽于此,告辞。”说完,竟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去。
雅间内,只剩下林昊一人,对着那杯未动的酒和那件精巧的机关锁,心潮起伏。
墨家……这潭水,太深了。
他收起机关锁,正准备离开,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林昊以为是那墨者去而复返,抬头却看到一张冰冷严肃的脸——
章邯!
章邯怎么会在这里?!
章邯目光如电,扫过案上的两副酒杯和那明显动过的酒菜,最后落在林昊略显惊慌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墨家?一群丧家之犬,也敢觊觎我少府之人?”
【本章结尾】: 墨家的邀请出乎意料,章邯的突然出现更是骇人!他听到了多少?为何会恰好在此?林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平息的危机,以另一种更凶险的方式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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