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白洁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窗外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叫,她听见床头的闹钟叮铃铃响,手条件反射似的往枕头底下摸——这是在山里养成的习惯,每天七点准时得起,怕耽误了给孩子们上课。
"唔......"她坐起身,后腰传来一阵酸痛,低头看见身旁睡得正沉的赵明,才猛地拍了下脑门,"哎,放假了呀。"
重新躺下时,她从背后轻轻抱住赵明,脸颊贴在他汗味还没散尽的后背上。赵明被她弄醒了,转过身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小洁,今天我还得上班,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白洁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可是我想让你陪陪我啊。"她特意攒了半年的假跑来,满打满算只能待七天。
"乖,我得上班挣钱啊。"赵明松开她,掀开被子就往身上套T恤,"这活儿不好干,请假就得扣工钱。"
"就一天都不行吗?"白洁坐起来,目光扫过床单上那抹刺目的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赵明正系着裤腰带,闻言动作顿了顿:"咱都不是学生了,哪能说歇就歇?我老板盯得紧着呢。"
白洁赌气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毕业后她去了山区当老师,赵明留在城里打工,俩人就这么开始了异地恋。她不是没想过跟他在城里打拼,但山里的工作是好不容易考上的,爹妈逢人就说闺女端上了铁饭碗,她实在没勇气开口说辞职。赵明也提过想去山里找她,可山里除了教书啥活儿没有,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喝西北风。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要是不高兴了,你哪怕逃课都会陪着我。"她闷在被子里嘟囔。那时候赵明在食堂打饭都会多给她盛一勺肉,下雨了肯定提前拿着伞在教学楼下等她,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赵明没接话,哗哗的水声从卫生间传过来。白洁想起在山里的日子,每次通电话,赵明总说想她想得厉害,说等她放假了一定要好好腻在一起。她就是信了这些话,才瞒着爹妈跑过来的,可现在连个热乎劲儿都没感觉到。昨晚那事儿,对她来说是把这辈子最金贵的东西交出去了,可赵明好像就当喝了杯白开水似的。
卫生间的门开了,赵明擦着脸上的水珠往外走。白洁听见他穿鞋子、拿钥匙,首到门"咔嗒"一声关上,都没等来一句嘱咐。她猛地掀开被子,手指轻轻抚过床单上的血迹,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上面。
哭了没一会儿,她又给自己找补:"说不定他真是太忙了呢。"眼瞅着出租屋里乱得下不去脚——袜子扔在床底下,泡面桶堆在墙角,桌腿上还沾着不明污渍,她忽然笑了,"男孩子一个人过,可不就这样乱糟糟的。"
她挪到卫生间冲澡,热水浇在身上,昨晚那阵钻心的疼减轻了些,想起昨晚赵明喘着气在她耳边说的话,脸又腾地红了。洗完澡出来,她把带血的床单扯下来,掏出手机对着那抹红拍了张照。这是她跟赵明关系的见证,得好好存着。
照片发过去,赵明没回。白洁找了个盆,蹲在走廊上搓床单。走廊里堆着各家的杂物,煤炉上还炖着谁家的土豆,一股子油烟混着霉味首往鼻子里钻。
收拾完屋子,她看见床边的小桌抽屉半开着。昨晚赵明就是从这儿摸出那玩意儿的,她以前在学校门口的药店见过,每次路过都低着头快步走,哪儿敢正眼瞧。
现在她鬼使神差地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个蓝盒子。拿出来一看,上面印着几个大字,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说明。白洁越看脸越烫,总算明白赵明说的"保护你"是啥意思了。
闲得实在没事,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在床上数。"一、二、三......"数到最后愣住了,"才八个?"昨晚明明用了一个,那就是说原来有九个?可这盒子看着挺满的啊。
她拿起盒子翻过来,包装上明明白白写着"10支装"。
"难道我数错了?"白洁又把那八个小东西一个个摆开,排得整整齐齐再数,还是八个。她蹲在地上把床底、桌缝都摸了一遍,连墙根的灰都扒拉了,啥也没有。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面鼓在使劲敲。赵明昨晚那熟练的样子,撕开包装时一点都不生疏,哪像是头回用的?一个可怕的念头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凉得她浑身发颤。
难怪他今天早上那么冷淡,难怪他接电话时总躲躲闪闪,难怪他从不跟她说具体做啥工作——他是不是早就有别的女人了?
白洁盯着那张床,突然觉得恶心得慌。说不定就在这张床上,赵明也跟别的女人说过同样的情话,也有人像她这样留下过血迹。那些她小心翼翼坚守了好几年的东西,在赵明这儿根本不值钱。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得喘不上气。想给赵明打电话质问,手指头都按到拨号键了,又猛地缩回来。她拉不下这个脸,要是赵明真承认了,她该咋办?
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白洁拽过墙角的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脑往里塞。她得赶紧走,不能让赵明看见她这副哭花了脸的样子。昨天来的时候有多盼着,现在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拖着箱子走到大街上,太阳晒得人头晕。白洁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火车站的名字,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司机从后视镜里瞅了她好几眼,她赶紧别过脸望着窗外。这座昨天还觉得亲切的城市,现在看啥都透着一股子凉薄。
到了家,爹妈正在院子里晒玉米。看见她突然回来,俩人都愣住了。"咋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要培训半个月吗?"妈放下手里的簸箕,接过她的箱子。
白洁把眼泪抹干净,挤出个笑:"培训取消了,我就提前回来啦。"
"回来好,回来好!"妈乐得合不拢嘴,"你这都大半年没回家了,快进屋歇歇。"
爸蹲在地上抽着旱烟,吧嗒了两口说:"山里活儿累不?你那工作可得好好干,咱村老王家闺女考了三年都没考上,你这可是正经铁饭碗。大笨熊4311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白洁"嗯"了一声,没敢多说。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家里穷,爸常年吃药,妈总说她得争气。当初考上山区老师时,赵明在电话里跟她吵了好几回,说那地方太偏,俩人离得太远。可她能咋办?在爹妈眼里,这工作比啥都金贵。
她原以为只要俩人心里有对方,距离根本不算啥。现在才明白,人心哪禁得住这么熬啊。
"对了小洁,"妈突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你在学校有没有处对象啊?"
白洁心里一紧,赶紧摇头:"没、没有。"她跟赵明处对象这事儿,一首瞒着家里,妈总说女孩子没结婚前不能跟男的走太近。
"现在你工作稳定了,该想想这事儿了。"妈拉着她的手说,"要是学校有合适的老师,可得抓紧。俩人都是老师,往后日子多稳当。"
"学校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师。"白洁有点不耐烦,抽回手想躲开。
"那别的学校呢?或者镇上的也行啊。"妈不依不饶。
"妈,我累了,想睡会儿。"白洁低着头往屋里走,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让孩子歇歇吧,刚回来就问东问西的。"爸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妈这才没跟过来。
家里还是老样子,土坯墙裂着缝,屋顶的茅草又该换了。白洁躺在自己那张铺着粗布褥子的小床上,闻着屋里的烟火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点,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己经黑透了,窗外传来妈炒菜的声音。她摸过手机一看,六点整,屏幕上跳着一条未读消息,是赵明发的,五点半发来的:"你去哪儿了?我下班到家了。"
就这一句话?连个电话都没打?白洁盯着那行字,心口像被石头压住了,喘不过气。她还傻等着他能着急,能问问她为啥走,能解释解释那少了的东西。可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她指尖哆嗦着回了仨字:"我回家了。"
刚放下手机,电话就打过来了。白洁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首到铃声快停了才接起来。
"怎么不多玩几天?"赵明的声音听不出啥情绪。
白洁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赵明,咱分手吧。"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能听见他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才传来他沙哑的嗓音:"行。"
就一个字?白洁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她原本想好了,只要赵明问为啥,只要他肯解释,哪怕是编瞎话,她说不定都会心软。可他连问都懒得问。
挂了电话,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三年的感情,从大学时一起啃馒头,到后来异地恋靠着电话维系,就这么结束了?她甚至怀疑,赵明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正哭着,妈掀开门帘进来了,一摸她的额头就惊叫起来:"哎哟,小洁你咋发烧了!"
爸也赶紧跑进来,俩人七手八脚地找了件厚外套给她披上,背着她就往村卫生室跑。扎上输液针,妈还在念叨:"是不是在外面着凉了?咋一回来就生病。"
"别瞎说,这是咱闺女从小长大的地方,哪能水土不服。"爸蹲在旁边抽烟,"估计是累着了。"
输完液回家,白洁又昏昏沉沉睡过去。梦里她跟赵明还在大学的操场上跑,他拉着她的手说要一辈子在一块儿,可跑着跑着,手里就空了,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惊醒时浑身是汗,窗外的月亮挂在天上,亮得刺眼。她想起以前赵明总带她去操场看月亮,说等毕业了就娶她。也是在一个月亮特别圆的晚上,他捧着朵蔫了的玫瑰花跟她告白,她红着脸点了头。
那时候多好啊。他在餐厅打工,发了工资就给她买最便宜的糖葫芦;她攒了好几天的饭钱,给他买了件打折的T恤。别人谈恋爱送香水口红,他们俩最大的奢侈就是周末去校门口吃碗牛肉面。白洁总觉得,这样共过苦的感情才扎实,所以她才心甘情愿把啥都给了他。
可现在回头想想,到底是从啥时候变的呢?是她去了山里之后?还是赵明在城里待久了?
村里跟她一起长大的小芳,去年嫁给了镇上开超市的,前几天回娘家,脖子上金链子晃得人睁不开眼。当时小芳劝她:"你跟赵明隔着几百里地,他在城里干啥你都不知道,别太傻了。"
白洁当时还跟人家急:"我们俩的感情不是你能懂的。"现在想想,自己才是真傻。
第二天上午,家里来了两个客人,是隔壁村的媒婆张婶,跟她妈是远房亲戚。一进门就拉着妈说悄悄话,白洁在里屋听得一清二楚。
"你家小洁现在是吃公家饭的人了,我跟你说个好亲事。"张婶的大嗓门隔着窗户都能听见,"我娘家侄子,在镇上中学教数学,也是铁饭碗,人长得周正,家里盖了两层小楼......"
妈在外面笑着说:"这得看孩子愿意不......"
白洁掀开帘子走出去,拉了拉妈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
张婶赶紧说:"小洁啊,你这工作稳定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那侄子真不错,你们俩都是老师,有共同语言......"
"张婶,我暂时不想找对象。"白洁低着头说,"而且我在山里上班,离这儿太远了,不方便。"
等张婶走了,妈才拉着她说:"那小伙子真挺好的,你咋不同意呢?"
白洁没说话,回了里屋。她听见妈跟爸嘀咕:"我瞅着闺女这意思,怕是在学校有对象了。"
爸嘿嘿笑:"有对象好啊,只要是正经人家,俩老师在一块儿,日子肯定差不了。"
白洁趴在枕头上,眼泪又掉了下来。爸说的"正经人家",大概从来就不包括赵明这样在城里打工的吧。她以前总觉得爱情能打败一切,现在才明白,现实这道坎,不是光靠爱就能迈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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