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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红绫怨

小说: 幽冥烛照录   作者:青鸾衔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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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的阴冷似乎渗入了骨髓,即使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苏萤仍感到那股寒意如影随形。破译的密码像一张无形的地图在她脑中展开,标注着三个危险而未知的目标:镜、烛、剪。

该从何处下手?婚房?作坊?还是再去一次祠堂?

铜灯的红光在她手中平稳地亮着,并未给出明确的指向。这座镇子的恶意似乎暂时蛰伏起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笼罩一切的红雾,反而更让人心慌。

她决定先往回走,尝试再次前往那间婚房。“断缘之剪”最有可能与那里的冥婚幻象相关。

巷道曲折,红雾弥漫,能见度极低。她凭借记忆摸索着前进,脚步声在绝对寂静中被放大,显得格外突兀。两侧洞开的门窗内,黑暗仿佛凝固的实体,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就在她即将拐入通往婚房的那条小巷时,一阵极其微弱、缥缈的声音,顺着雾气飘了过来。

不是之前那种婴儿啼哭般的诡响,也不是戏台上冰冷的伴奏。

那是……歌声。

一个少女的声音,清亮却空洞,带着一种遥远的、被时光磨损的模糊感,轻轻地哼唱着一段旋律。

调子很古怪,忽高忽低,节奏破碎,像是某首古老童谣的残片,听不清具体的词句,只有零星的音节夹杂在哼唱中。

“……灯……灭……”

“……姐……莫回头……”

“……蜡泪……封棺……”

歌声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酸的悲伤和……认命般的绝望。

苏萤猛地停住脚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这歌声……和那本匿名笔记里的描述,和档案中提到的那个名字……张红绫!

她来了!

恐惧瞬间攥紧心脏,但一种强烈的、想要看清真相的冲动压过了逃跑的本能。她紧紧握着铜灯,指尖发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歌声来源的方向挪去。

拐过巷角。

前方不远处,雾气略微稀薄的地方,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女。

嫁衣样式古老,宽袖对襟,但早己残破不堪,裙摆被撕裂,露出下面同样破损的白色衬裙。金线绣出的凤凰图案暗淡无光,沾满了污渍。

她的头发梳着旧式的发髻,却松散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

她背对着苏萤,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但最让人骇然的,是她的双脚。

她没有穿鞋。从嫁衣破损的下摆露出的,不是双脚,而是两根粗大的、正在缓慢燃烧的……暗红色蜡烛!

烛芯就是她的脚踝,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和祠堂那半截红烛类似的、幽冷森绿的光芒。蜡油不断熔化、滴落,在她站立的地面上积聚起两滩粘稠的、暗红色的蜡泪,并向西周延伸出焦黑的痕迹。

她仿佛是从蜡烛中生长出来的精灵,又像是被蜡烛禁锢、焚烧的囚徒。

民国少女,张红绫。仪式失败的牺牲品。化为了徘徊在此地的怨灵。

苏萤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这就是核心的怨灵之一!她会不会像那些纸人一样发动攻击?像那截指骨一样扑过来?

然而,张红绫并没有转身。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燃烧的双脚扎根于地,继续用那种空洞而悲伤的调子,反复哼唱着那首破碎的童谣。

“……红烛燃尽……魂归来兮……”

“……镜中双影……终成一人……”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歌声在红雾中飘荡,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哀伤和疲惫。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苏萤的存在毫无反应。

铜灯的红光映照着她燃烧的双足和滴落的蜡泪,那绿焰与红光交织,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凄美的画面。

苏萤看着她燃烧的背影,最初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这是档案里那个被父亲推入仪式的女孩,是笔记里那个可能保护了妹妹的红绫。她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化为了这般模样,却似乎仍保留着一丝残存的意识,在此地无尽地徘徊吟唱。

她唱的那首童谣……“镜中双影终成一人”?“剪不断理还乱”?这像是在诉说她的遭遇,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是在暗示“三钥”的用法?还是仪式最终的真相?

苏萤鼓起勇气,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试图听得更清楚些。

就在她的脚步落地的瞬间——

张红绫的歌声戛然而止。

燃烧的双足发出的幽绿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些。

她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开始转过身来。

苏萤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她看到了那截指骨的下场,她毫不怀疑这怨灵拥有瞬间杀死她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嫁衣少女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转过来,凌乱的发丝下,隐约可见苍白尖削的下巴。

就在苏萤即将看到她的面容的千钧一发之际——

张红绫燃烧的双足猛地闪烁了一下,绿色的火焰腾起半尺高!

她整个身影骤然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瞬间消散在了浓稠的红雾之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地面上那两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蜡泪,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冰冷的蜡香,证明她曾真实地存在过。

歌声消失了,巷子重归死寂。

苏萤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敢缓缓呼出那口憋在胸腔里的气。冷汗己经浸透了她的后背。

张红绫没有攻击她。她似乎只是……不允许被看清面容?或者,她的出现只是为了传递那首童谣的信息?

“镜中双影终成一人”……

“剪不断理还乱”……

苏萤反复咀嚼着这几个残句。它们与她刚刚破译的密码遥相呼应。

窥真之镜,照见的或许是“双影合一”的可怕真相?

断缘之剪,要剪断的,是否是这种“合一”的宿命?

而张红绫本身,就是那盏燃烧的、引路的“烛”吗?一双永远燃烧的脚,无法停止,无法安息,只能永远地行走、指引……或者,警告?

线索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不安。

她看了一眼张红绫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两滩触目惊心的蜡泪,最终转身,更加坚定地朝着婚房的方向走去。

她必须找到那把“剪刀”。

无论要面对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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