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间的勒痕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气管被压迫后的嘶哑声响。苏萤瘫坐在那间己化为腐朽真实的婚房门外,许久都无法从张红绫被迫冥婚的记忆冲击中缓过神来。
那冰冷的绝望、被至亲背叛的痛苦、以及最后被红绸勒紧脖颈的窒息感……太过真实,仿佛她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遍。这件嫁衣承载的怨念,几乎将她吞噬。
她颤抖着手,轻轻触摸着脖子上那道清晰的淤痕。差一点,她就成了第二个张红绫。
断缘之剪……那把缠绕红线的剪刀,是仪式的一部分,是“剪断阳缘”的邪物。它一定还在那间真实的洞房里。但她还有勇气再次推开那扇门吗?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之时,一阵新的声音,悄然在死寂的红雾镇中弥漫开来。
起初极其微弱,像是从极远的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许多孩童在隔着厚厚的墙壁呢喃。
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汇聚成一首调子古怪、节奏阴森的童谣。无数个稚嫩却毫无生气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机械地、反复地吟唱着:
“月光光,照地堂~”
“孪渊镇,烛火晃~”
“皮儿剥下来~”
“骨儿磨成浆~”
“魂儿点灯芯~”
“魄儿做蜡妆~”
“红绸裹一裹呀~”
“新人上堂皇~”
“嘻嘻嘻~”
“哈哈哈~”
“永不见爹娘~”
“永不见爹娘~”
歌词内容恶毒到令人发指,将活人剥皮拆骨、炼制人烛的过程,用一种天真残酷的童谣方式唱出!那最后的“嘻嘻哈哈”的笑声,更是充满了非人的诡异和怨毒。
童谣在红雾中飘荡,无处不在,仿佛从每一扇窗户、每一条缝隙中渗出,紧紧缠绕着镇中的一切。
苏萤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胃里再次翻江倒海。这首童谣,分明就是在描述她在那个邪恶作坊里看到的景象!这就是孪渊镇隐藏最深的、血淋淋的真相!
她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邪恶吟唱,但毫无作用。那声音仿佛首接响在她的脑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试图将恐惧和绝望钉入她的灵魂。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离这片区域。童谣似乎是从镇子中心方向传来的,她必须朝反方向走。
她踉跄着在巷道中穿行,童谣声如影随形。
“皮儿剥下来~”
“骨儿磨成浆~”
冰冷的歌词反复敲打着她的神经。
就在她经过一堵异常高大、没有任何门窗的青石墙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不对。
童谣的吟唱声……和某种别的声音……重合了。
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除了那飘忽的童谣,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富有特定节奏的——
叩击声。
笃。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很轻,仿佛来自石墙的内部,或是墙的另一边。它断断续续,却顽强地存在着。
苏萤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靠近那面青石墙,将耳朵几乎贴了上去。
笃。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更清晰了。是一种坚硬的、类似小石子敲击岩石的声响。
她凝神捕捉着这叩击的节奏,同时,脑中回荡着那首童谣的旋律。
“月光光,(笃)照地堂~(笃笃)”
“孪渊镇,(笃)烛火晃~(笃笃笃)”
一个音节,对应一次或一组敲击!
这绝非巧合!
墙内的敲击声,正在应和着这首恐怖的童谣!或者说,童谣的节奏,本身就是一种密码,一种指令!
苏萤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强压下恐惧,集中全部注意力,试图将童谣的歌词节奏与墙内的敲击声完全对应起来。
童谣反反复复,只有那么几句。敲击声也随之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节奏模式。
她飞快地从包里找出纸笔,借着铜灯的光芒,将敲击的节奏序列记录下来。
笃 - 笃笃 - 笃 - 笃笃笃 - 笃笃 - 笃……
长、短短、长、短短短、短短、长……
这像是一种密码!摩斯密码?还是某种更古老的、属于这座镇子的特定编码?
她尝试着将节奏转换成最简单的点划序列。
长(笃) = 划 (—)
短(笃笃) = 点 (·)
但“笃笃笃”是三点(···)?还是被视为一个整体单元?
她反复比对,尝试了多种组合,都无法得出有意义的解读。
童谣还在继续,敲击声也在持续,仿佛永无止境的循环。
苏萤感到一阵焦躁。密码就在眼前,却无法破译!
就在这时,她目光无意间扫过记录下的节奏序列,又看了看眼前这面光滑无痕的青石墙。
一个念头闪过。
这敲击声……会不会根本不是用来传递语言信息的密码,而是……开启某种机关的指令?
就像……保险箱的密码旋钮?需要按照特定的顺序、在特定的位置敲击,才能触发机关?
她猛地抬头,仔细观察这面墙。墙体由巨大的青石砌成,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敲击声是从内部传来的,无法确定具置。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按照她记录下的节奏序列:长敲(用力)、短短敲(快速轻敲两下)、长敲、短短短敲、短短敲、长敲……依次在墙面上敲击起来。
她的敲击声很轻,几乎被童谣声淹没。
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死心,尝试着加大力度,并且将敲击的范围扩大,沿着墙面缓缓移动。
当她敲到墙面中下部一块颜色稍深的青石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从石墙内部传了出来!
紧接着,她刚才敲击的那块青石,猛地向内凹陷进去一小块!
然后,整面石墙,从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开始,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缓缓地、向一侧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入口!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尘土和腐朽气息的风,从门后吹了出来。
童谣声在这一刻,骤然加大了音量,仿佛无数孩童就在门后齐声尖叫吟唱!
“皮儿剥下来~!”
“骨儿磨成浆~!”
苏萤站在洞口,向內望去。
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无比的阶梯深不见底。
而那首邪恶的童谣,正无比清晰地从阶梯的深处,阵阵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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