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被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意识在灼热的吸力下迅速模糊。祀堂内血光大盛,无数红烛疯狂燃烧,仿佛要将她和苏芮的木偶彻底吞噬,将她们的存在彻底转化为维持这邪恶镇子的燃料。
苏萤瘫倒在地,视线开始昏暗,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守烛人那冰冷、宣判般的余音。
“……开始了……”
不!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被吞噬的愤怒,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猛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或许是断魂剪感受到宿主极致的危机而反馈的力量,她猛地抬起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将剪刀锋利的尖端,狠狠刺向自己的大腿!
噗嗤!
锐痛瞬间穿透了那股诡异的灼热吸力,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涣散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暂时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呃啊——!”她痛哼一声,借着一瞬间的清醒,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试图远离那两具疯狂燃烧的、代表她们姐妹的木偶!
守烛人似乎没料到她还能挣扎,发出一声轻咦。但他并未追击,只是漠然地看着,仿佛在欣赏猎物徒劳的反抗。仪式己经开始,在他看来,中断只是时间问题。
苏萤拖着流血的大腿,狼狈不堪地冲出祀堂那扇厚重的黑门,重新扑入外面浓郁的红雾之中。
冰冷的、带着腐朽味的空气涌入肺部,稍稍缓解了心脏的灼痛,但那股无形的吸力依然存在,如同跗骨之蛆,持续地抽取着她的力量和生机,只是速度稍缓了一些。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切断这种联系!
她慌不择路地奔跑,穿过扭曲的巷道,眼前的景象因虚弱和痛苦而不断晃动、重叠。祀堂的经历和皮影戏揭示的真相,像噩梦般缠绕着她。
帮凶!整个镇子都是帮凶!她们从一开始就踏入了精心编织的罗网!
绝望如同红雾般浓稠,几乎要将她窒息。
就在她感觉力量即将耗尽,快要再次瘫倒时,前方巷道尽头,隐约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富有规律的声音。
吱嘎……吱嘎……
像是某种老旧的木质器械在缓慢、重复地转动。
这声音在死寂的镇子里显得异常突兀,带着一种莫名的……生活气息?
苏萤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循着声音蹒跚走去。
声音来自一间极其低矮、破旧的茅屋。屋门虚掩,昏黄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在红雾中切割出一道微弱的光痕。
吱嘎……吱嘎……
声音正是从屋内传来。
苏萤犹豫了一下,但身后那持续的吸力和逐渐逼近的危机感让她别无选择。她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内空间狭小,却异常整洁。与镇子其他地方的破败腐朽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灰尘,没有蛛网,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
屋子中央,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位极其苍老佝偻的老婆婆。她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色粗布衣,正低头专注地摇动着一架古老的、小小的手摇纺车。
吱嘎……吱嘎……
纺车缓慢转动,发出规律的声音。老婆婆干枯如树枝的手指,正从一团乱麻般的、暗红色的纤维中,灵巧地抽出一根极细的、同样暗红色的丝线,缠绕在纺锤上。
那红色,红得深沉,近乎发黑,像凝固了很久的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既不是烛香,也不是腐朽,更像是一种……陈旧草药的清苦。
老婆婆对苏萤的闯入毫无反应,依旧专注地纺着她的线。
作者“青鸾衔书”推荐阅读《幽冥烛照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苏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注意到,老婆婆的耳朵似乎有些异常,干瘪皱缩。她试探性地轻声开口:“婆婆?请问……”
老婆婆毫无反应,依旧摇着纺车。
她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老婆婆依旧没有回头,但摇动纺车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她抬起一只干枯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摇了摇。
又聋又哑。
苏萤的心沉了下去。但老婆婆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她停下纺线,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平静,没有丝毫镇上其他“居民”(木偶或怨灵)的那种死寂或疯狂。她静静地看着苏萤,目光在她流血的大腿和苍白惊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怜悯?
她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苏萤不断渗血的伤口,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纺出的红线,缓缓摇了摇头。
苏萤不明所以。
老婆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沟通。她重新拿起那团暗红色的纤维原料,又指了指纺出的红线,然后双手做出一个“缠绕捆绑”的动作,接着立刻露出一个极度痛苦的表情,双手抱住头,身体剧烈颤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演示完后,她指着红线,再次对苏萤摇了摇头,表情严肃。
苏萤似乎明白了。老婆婆在告诉她,这红线能“捆绑”东西(很可能是怨灵),但使用它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老婆婆见她似懂非懂,叹了口气。她从纺好的线团上,小心翼翼地剪下短短的一小截红线,然后递向苏萤。
她的眼神复杂,既有警告,又有一种无奈的催促,仿佛在说:“拿去吧,或许你需要它,但务必小心。”
苏萤迟疑着,接过了那截短短的红线。
指尖触碰到红线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怨念顺着指尖窜入,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这线里……凝聚着痛苦!
与此同时,她感到大腿上被剪刀刺破的伤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她低头看去,只见伤口渗出的血液似乎受到某种吸引,微微流向她手中的红线,而那股持续抽取她生机的无形吸力,竟然……减弱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这红线,能稍微干扰那个邪恶仪式?!
老婆婆紧紧盯着她的反应,看到她似乎理解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再次伸出手,这次不是递东西,而是用指尖,极其快速地在积满薄灰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一个圆圈,中间点着一个点。
和她身上那面小铜镜背后的符号一模一样!
画完符号,老婆婆的手指猛地指向东南方向,表情急切。
紧接着,她似乎耗尽了力气,也或许是害怕什么,迅速收回手,重新转过身,继续摇动她的纺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不再看苏萤一眼,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纺车规律作响。
苏萤紧紧攥着那截冰冷刺骨的红线,看着老婆婆佝偻的背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这个哑婆,是谁?她似乎游离于这座镇子的邪恶体系之外?她在暗中帮助自己?她指向东南方向,是在提示下一个线索或地点?那个符号又代表着什么?
手中的红线传来阵阵冰冷的刺痛,不断提醒着她使用的代价。
但此刻,任何一丝可能破除诅咒、拯救妹妹的希望,她都必须抓住。
她对着老婆婆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东南方向,踉跄地奔去。
吱嘎……吱嘎……
纺车的声音在她身后渐渐远去,如同一声声无奈而悲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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