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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练射箭成了每日的固定项目。阿璃依旧谨慎地控制着进度，在笨拙与偶尔的灵光一闪间摇摆，既展现出足够的可塑性，又不至于引人怀疑。影狐偶尔会来看一眼，指点两句，目光却不再像最初那般充满审视，反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在透过她，确认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地藏也来过训练场一次。他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温和地询问了几个训练者的身体状况，甚至亲自为一個扭伤手腕的人敷了药。他的目光扫过阿璃时，停顿了一下，对她微微颔首，语气关切：“伤都好利索了？这里的训练吃得消吗？”
阿璃垂下眼，恭敬地回答：“多谢地藏大人关心，都好多了，吃得消。”
地藏笑了笑，笑容温和依旧：“那就好。有什么难处，就跟黑鹫或者影狐说。”他拍了拍身边一个训练者的肩膀，鼓励了几句，便缓步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提起半句关于那三个被清理的“雀”，仿佛那场夜间的血腥从未发生。
这份温和与那夜的冷酷形成的诡异反差，让阿璃心底的寒意更浓。
几天后的下午，阿璃刚结束一轮残酷的障碍穿越，浑身沾满泥土和细小的刮伤，气喘吁吁地靠在岩壁边休息。黑鹫扔给她一块粗麻布让她擦汗，又指了指训练场角落一堆新运来的物资：“去，把那几箱东西搬到库房去。轻拿轻放，里面是‘老先生’的宝贝。”
“库房？”阿璃愣了一下，那是据点里看管更严的区域之一，她从未被允许靠近过。
“怎么？搬不动？”黑鹫眼睛一瞪。
“搬得动。”阿璃立刻起身，压下心中的波动。这是一个机会！
那几只箱子果然沉重，里面似乎是书籍或者卷轴一类的东西。阿璃和另一个被叫来的训练者合力，才将它们抬起，跟着一名看守走向库房通道。
库房所在的通道更加干燥，守卫也明显增多。看守验过手续，打开沉重的木门。里面空间不小，一排排木架上分门别类地放着物资、武器、药材，还有一些密封的箱篓。
他们将箱子放在指定的角落。带路的看守催促着离开。阿璃低着头，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库房内部。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在库房最里面，靠着石壁，竟然放着几个半人高的老旧陶坛！那暗红色的粗陶质地，那似曾相识的造型……
像极了记忆中爹爹珍藏的那个！
离开库房，回到训练场，阿璃的心再也无法平静。那几个陶坛不断在她眼前晃动。是巧合吗？还是……
她必须再去一次库房！至少要确认一下！
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第二天，影狐突然找到她，递给她一块木牌：“地藏要查阅一些旧档，你跟我去库房帮忙找。”
阿璃接过木牌，指尖微微发凉。又是地藏？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再次进入库房，影狐首接走向存放卷宗的书架区域，开始查找地藏需要的文件。阿璃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鼓。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库房深处那几个陶坛。
“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标注‘河川’字样的牛皮卷。”影狐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所指的方向，恰好靠近那几个陶坛！
阿璃深吸一口气，应了声“是”，缓步走过去。越是靠近，那股熟悉的、陈旧陶土混合着某种特殊涂料的气息便隐隐传来。她的血液开始发热。
她假装在翻找旁边的卷宗，眼角余光仔细打量着那几个陶坛。三个坛子，大小不一，坛身都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像是被遗忘许久。其中一个中等大小的坛子，侧面似乎有着模糊的暗色纹路……
她趁影狐背对着她查阅另一排书架时，极快地伸出手，用指尖拂去那坛子侧面的灰尘。
跳跃的火焰图案！虽然线条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那形态，那神韵，与她记忆深处酒坛上的图案，与她手臂内侧用秘药隐藏的地图角落的微小标记，与那瓷瓶底部的刻印，一模一样！
真的是它！
就在她心神激荡，指尖几乎要黏在那冰冷陶土上时，影狐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找到了吗？”
阿璃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强迫自己镇定，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还没有……这边的卷宗好像都是地图类的……”
影狐的目光扫过她刚才触碰的陶坛，在那被擦掉灰尘、露出些许图案的地方停顿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淡淡道：“不在这边，可能记错了位置。先回去。”
他似乎并没有在意那个坛子，拿着几卷找到的牛皮卷，率先向库房外走去。
阿璃跟在他身后，后背惊出一层细汗。他看到了吗？他肯定看到了！但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回到训练场区域，影狐将卷宗交给等候的人送去给地藏。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忽然对阿璃道：“你对那些旧坛子感兴趣？”
阿璃的心猛地一紧，几乎要以为摊牌的时刻到了。她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波澜，小声道：“没……就是看着挺老的，有点好奇……”
“那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影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据说是某个消失己久的部族留下的，装着他们信仰‘火神’时用的祭器或者古籍。组织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这么几坛。”
消失的部族？火神信仰？祭器古籍？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阿璃心上！她的家族，难道并非普通的卖酒人家，而是与某个消失的部族有关？那云城的屠杀……
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部族？什么部族啊？”
影狐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首抵灵魂最深处。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一个……据说能酿出世上最烈、也最神奇的酒，却被烈火焚尽了家园的部族。”
酿最烈的酒！被烈火焚尽家园！
阿璃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急剧收缩！巨大的冲击让她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影狐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都是些老掉牙的传说了。去训练吧。”
他转身离开，留下阿璃一个人站在原地，如同被冰水浇透，又从内里燃起滔天烈焰。
传说？不！那很可能就是她的根！她的家族的历史！云城的血火，绝非简单的军事行动！
地藏要知道卷宗，影狐恰好带她去库房，又恰好让她靠近那些坛子，再说出这番话……
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试探！一个精心设计的、用她血脉深处记忆作为诱饵的试探！
他们可能不确定她的具体身份，但他们怀疑了！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敲打她，观察她，逼她露出马脚，或者……逼她主动走向他们！
阿璃缓缓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
她抬起头，望着训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人们，望着远处幽深不可测的通道。
这个名为“地藏”的组织，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他们不仅拥有强大的武力、严密的网络，似乎还掌握着许多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秘辛。
而她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窥探的猛虎。
退，死路一条。
进，或许……还能在绝境中，搏出一线揭开真相、焚尽仇敌的生机！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骇、恐惧、迷茫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既然你们想看看我的“火”……
那就如你们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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