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余波却在云荼心中掀起狂澜。拓跋冽的意图模糊不清,但指向却明确无疑——“鬼园”深处。
那批关乎她血仇根源、引得各方觊觎的“火种”,并未如拓跋冽所言存于冰窖,而是被转移到了那片更为隐秘、传闻闹鬼的废弃禁地。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拓跋冽明日便将入宫,府中防卫重心或许会随之调整,这是机会,也是最大的危险。一旦他离开,府中若有异动,留守的公孙明绝不会手软。
必须在今夜行动。
云荼强迫自己冷静,将所有杂念排除。她仔细回想着周管事话语中的细节——“面生的力夫”、“黑布蒙着的大箱子”、“鬼园深处”。这意味着那里并非无人看守,只是换成了更隐蔽的人手,且路径深入园内。
她需要一份更精确的地图,至少是“鬼园”内部结构的线索。地藏给的资料对这片禁地记载甚少。
目光再次落向药库。那里是信息汇流之地,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午后,她借口安神茶中有一味药材似乎受潮,需要更换,再次来到药库。管库老吏见她依旧脸色苍白,咳嗽连连,倒是没多为难,嘟囔着去翻找新药材。
云荼状似无力地靠在柜台边等候,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柜台内侧。那里堆放着一些陈旧的账簿和杂物。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本垫在桌角、封面模糊不清的旧册子吸引。那似乎是一本很多年前的府邸修缮记录!她心中一动,趁着老吏转身的刹那,极快地将那本册子抽出,塞入宽大的袖中,动作轻巧无声。
老吏毫无所觉,将新药材递给她。云荼接过,低声道谢(用手势),匆匆离去。
回到偏院,紧闭房门。她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残破的册子,快速翻找。册子年代久远,纸页发黄脆硬,记录的多是些零碎工程。
终于,在接近末尾的几页,她找到了关于“西苑废园”的零星记载!上面简略提及前朝王府时期,那里曾有一处“地宫”,用于储藏冰炭及重要物资,后来王府败落,地宫入口便被封堵,园子也逐渐荒废。
地宫!
云荼的心脏狂跳起来!是了!唯有地宫,才能解释那批东西如何能在那片荒园中消失无踪!周管事所说的“深处”,必然是指地宫入口!
册子上甚至还附有一张极其潦草模糊的示意图,标注了几个疑似入口的位置,但年深日久,地形变迁,早己无法准确对应。
但有总比没有强!
她将关键信息牢记脑中,然后将册子小心藏好。
夜幕,如期降临。
今夜无月,浓云密布,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云荼换上夜行衣,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焚心焰在经脉中缓缓流转,驱散着病后的虚弱和残留的阴冷,带来一种敏锐而危险的力量感。
她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向西苑。
越靠近“鬼园”,空气中的荒凉死寂之感越发浓重。残破的亭台楼阁在黑暗中如同蹲伏的巨兽骨骸,夜风吹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这里的明哨少了,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更加明显。暗处必然布满了高手。
云荼根据那份潦草的地图和自己的判断,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可能的暗哨点位,向着地图标注的、最有可能的一处入口位置摸去。
那是一片巨大的假山群,怪石嶙峋,藤蔓缠绕。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乱石和枯藤半掩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洞口!洞口处的泥土和藤蔓有近期被清理过的痕迹!
就是这里!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洞口附近并无守卫,才如同狸猫般钻了进去。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壁上没有火把,漆黑一片。她只能凭借超凡的感知和触觉,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
甬道很长,蜿蜒曲折。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云荼立刻停下,将身体紧贴冰冷的石壁,收敛所有气息。
光亮是从一个拐角后传来的。她悄无声息地靠近,探头望去。
拐角后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显然经过人工修整,十分宽敞。墙壁上插着数支燃烧着的牛油巨烛,将洞内照得通明。
石窟中央,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同样用厚重黑布严密包裹的箱子!与白日所见一模一样!箱子周围,站着八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人人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他们并未随意走动,而是如同石雕般守在各个关键位置,警惕地注视着唯一的入口——也就是云荼所在的这条甬道!
而在这些黑衣人身后的石壁上,赫然刻着一个巨大的、正在燃烧的鬼面莲花图案——幽冥莲的标志!
果然是幽冥莲的人在守卫!
云荼的心沉了下去。八名高手,在这种密闭环境下,她绝无可能强行突破查看箱中之物。
就在她思索对策之际,石窟内一侧的小门突然打开,两个人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正是那日在药库见过的、气息阴冷的“卫爷”!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古怪繁复纹路黑袍、手持一柄白骨杖的老者。那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眼中却闪烁着幽绿色的、令人极不舒服的光芒。
“长老,‘圣火种’状态如何?”卫爷的声音在石窟中回荡,带着一丝恭敬。
那被称为长老的黑袍老者发出沙哑如同摩擦骨头般的笑声:“放心……桀桀……王庭提供的‘寒玉髓’棺椁效果不错,虽然离开了赤璃祖地,活性有所降低,但足以支撑到圣莲绽放之时……只可惜,最好的那个‘火种’,十年前竟然自己燃尽了……可惜啊……”
赤璃祖地!火种!自己燃尽?!
云荼如遭雷击,死死咬住嘴唇,才抑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他们说的,就是她的家族!她的根!
卫爷冷哼一声:“赫连涛那个废物!当初若肯听我们的话,慢慢炮制,何至于让最重要的火种失控!不过也罢,有这些也足够了。三日后的祭火大典,定能唤醒莲主……”
祭火大典?莲主?
更多的迷雾涌现,但核心信息己然明确——这些箱子里,装的极可能就是被捕获的、她的族人的遗骸或者某种力量核心!而幽冥莲要用它们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谁?!”
突然!那黑袍长老猛地抬起头,幽绿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射向云荼藏身的甬道方向!
云荼头皮瞬间炸开!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她自问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有老鼠的气息……”长老的白骨杖指向黑暗,声音尖利起来,“新鲜的血肉……还有一股……令人厌恶的灼热感!”
糟了!是焚心焰!这老怪物对能量气息敏感到了变态的地步!即便她极力收敛,那丝微弱的血脉力量还是被察觉了!
“抓住她!”卫爷厉声喝道!
八名黑衣守卫瞬间而动,如同离弦之箭,扑向甬道!
云荼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身后破空声骤起!凌厉的杀气紧追不舍!
她疯狂地沿着原路向外逃窜,心中冰冷一片。行踪暴露,计划全盘打乱!不仅未能确认箱中之物,反而打草惊蛇!
必须立刻离开!将消息传出去!幽冥莲的阴谋和三日后所谓的“祭火大典”!
就在她即将冲出洞口的一刹那!
嗤嗤嗤!
数道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能量箭矢后发先至,越过那些守卫,猛地射在她前方的洞口处!
轰!
碎石飞溅!那狭窄的洞口竟然被一层幽蓝色的、闪烁着莲花虚影的光幕瞬间封堵!
退路被断了!
云荼猛地刹住脚步,看着那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光幕,心沉到了谷底。
身后,八名幽冥莲高手己经追至,将她团团围住,杀气腾腾。
卫爷和那黑袍长老缓缓从后方走来,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抓住她。”卫爷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正好,祭火大典,还缺一个鲜活的主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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