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划破了大学城午后惯有的宁静。兰生天猛打方向盘，性能堪忧的私家车以一个近乎蛮横的姿态挤进路边车位，险些蹭到旁边一辆锃亮的自行车。
谢小玉抱着平板电脑从副驾钻出来，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飙车还是对案发现场的预感。
“魏斯理教授……脑科学领域的权威。”她一边快步跟上兰生天，一边快速浏览资料，“专攻记忆编码与提取，拿奖拿到手软，但也以性格古怪、离群索居闻名。他的实验室是学校特批的独立区域，据说安保级别很高。”
实验室坐落在一片僻静的林区边缘，是一栋低矮的、颇具未来感的银灰色建筑，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一座小型的现代艺术馆。此刻，它己被警方的隔离带层层包围，气氛凝重。
入口处需要双重生物识别和动态密码。警方正在技术人员的协助下尝试进入。
“安保系统记录显示，最后一次正常进入是魏教授本人，昨晚21点34分。之后没有任何出入记录，首到今早他的助理无法联系上他，通知校方和警方，我们才强行进入。”现场负责人语速很快，“里面……很特别，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厚重的气密门滑开，一股冰冷、混合着臭氧和某种奇特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内部景象让见多识广的兰生天和谢小玉也怔住了。
这绝非传统的实验室。没有成排的试管仪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般的开放式空间。高低错落的平台上放置着各种难以名状的装置：有些是精密的电子设备，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有些则像是古老的冥想盆或是复杂的水力机械，由玻璃管和铜阀构成，缓缓流动着不知名的液体。
墙壁并非单调的白色，而是覆盖着不断缓慢变幻、流淌着复杂几何图案的光纤壁毯，光线柔和却令人目眩。整个空间像一个将尖端科技与神秘主义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活生生的“记忆宫殿”。
“他管这里叫‘回廊’。”助理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声音发颤，“他说人的记忆就像迷宫，需要正确的路径才能访问……”
实验室中央是一个类似神经中枢的主控台。魏斯理教授就倒在控制椅前。
他穿着白色的研究员服，头发花白，面容扭曲，凝固着一种极度惊愕与痛苦混合的表情。但他的身体姿态却异常平静，没有挣扎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头部——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布满微细电极和光纤的头盔式设备仍然连接在他的太阳穴和后脑部位，几根线缆蜿蜒连接到他身后的主控台。设备正中央，一个微小的探头尖端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糊味。
“我们不敢乱动……”法医低声道，“初步看，没有明显外伤。但生命体征完全消失。有点像……重度脑死亡。”
兰生天的目光越过尸体，落在主控台巨大的屏幕上。
屏幕并未熄灭，上面显示的不是数据或代码，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发光线条构成的三维立体符号。它正在极其缓慢地旋转、变幻，仿佛拥有生命。线条的结构隐约能看出与前两个案件符号的血缘关系——同样的几何感、同样的数学精确——但却更加繁复、动态，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非人的智能感。
符号的渲染似乎并未完成，边缘有些闪烁和缺失，像是某种进程被强行中断后留下的残影。
“这个……”谢小玉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举起便携扫描仪，“和之前的是同源！但升级了！是动态的！”
兰生天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被主控台旁边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依墙而建的、精巧的仿古水钟。清澈的水流本该沿着复杂的刻度缓缓滴落，但此刻，水流不知被何种机制中断了。
钟面上，浮标精准地、静止地，停在3点15分的刻度上。
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兰生天。他仿佛又回到了码头那个冰冷的集装箱，看到那一圈指向同一时刻的、沉默的时钟。
“3点15分……”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诡异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阴魂不散。”
谢小玉也看到了水钟，脸色更加苍白：“他们又来了。同样的标志时间……”
技术警员尝试操作主控台，屏幕上的三维符号猛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消失，屏幕陷入黑暗。
“系统被锁死了，底层数据可能遭到了严重破坏或加密。”技术警员摇头，“需要专家来破解，可能什么都恢复不了。”
兰生天缓缓环视这座光怪陆离的记忆殿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凶手的气息——冰冷、精确、带着一种嘲弄般的仪式感。
他没有去碰任何东西，只是慢慢地走到主控台前，低头看着死去的教授，又抬头看向那己经暗下去的屏幕。
“这次不是杀人灭口那么简单，”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对身边的谢小玉说，“他们像是在……拆卸一台机器，拿走最重要的零件，然后留下他们的标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静止的水钟。
“而且，他们又在给我们报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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