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证物分析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那份来自气象站保险箱的、写着兰生天名字的陈旧医疗档案,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静电防护台上,像一枚沉默的炸弹。
技术专家使用多光谱成像仪仔细扫描每一页,试图还原被黑线涂抹的文字。进度缓慢,每一次微小的发现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兰生天站在观察窗外,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色平静得有些异常。只有熟悉他的谢小玉能看出,他眼底深处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那份档案不仅仅是一份记录,更像是一把钥匙,插入了他记忆的锁孔,却打开了一片令人恐惧的空白和疑云。
“部分文字被还原了,”技术专家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主要是诊断描述部分……‘观察到异常高频脑波活动,尤其在颞叶及海马区’……‘对特定频率及符号刺激表现出超常敏感性’……‘记忆巩固模式呈现非典型性,疑似存在……’后面又被涂抹了。”
异常脑波…特定频率…符号刺激…超常敏感性…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兰生天的大脑结构或功能,可能与常人不同,而这种不同,恰好与“时序协会”所研究和利用的技术核心高度相关。
“所以他们很早就注意到了你,”张警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可能……你的这种‘特质’,本身就是他们感兴趣,甚至是你被选中的原因?”
“钥匙……”谢小玉喃喃道,想起了通讯记录里的那个词。
就在这时,对气象站服务器硬盘的艰难数据恢复工作也取得了突破。技术团队成功绕过了部分自毁机制,提取出了一些残存的加密通讯日志,时间戳主要集中在最近几个月。
日志使用的依旧是那种复杂的符号代码,但谢小玉利用之前建立的模型,结合破译出的古老通讯记录作为参考,成功解读了部分内容。
片段一(约三个月前): 发信人:os(克罗诺斯) 收信人:[代号模糊] 内容:“迷宫建造者(指魏斯理)进度滞后。‘钥匙’(Key)的活性持续增强,己接近阈值。准备‘校准’预案。”
片段二(约一个月前): 发信人:[代号模糊] 收信人:os 内容:“建造者表现出犹豫。担心‘锚点’的边界。建议启动观察程序。”
片段三(案发前一周): 发信人:os 收信人:[代号模糊] 内容:“建造者己偏离路径。否决‘强化’请求。‘迷宫’(可能指代达罗斯项目或其成果)必须净化。确保‘钥匙’的路径清晰。”
片段西(案发后): 发信人:[代号模糊] 收信人:os 内容:“净化完成。‘锁’(Lock)状态稳定。‘钥匙’己触及第一引导点(可能指气象站)。等待下一步指令。”
通讯记录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拼出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钥匙”指的就是兰生天。 “锁”是一个未知但至关重要的东西,需要“钥匙”来开启。 魏斯理(迷宫建造者)因为犹豫和偏离组织要求(可能想用更温和的“强化”而非“净化”来处理苏婉的问题),而被清除。 组织的所有行动,包括杀死魏斯理,似乎都围绕着确保“钥匙”(兰生天)能够按照他们预设的“路径”前进,最终接触到“锁”。
而气象站,就是他们为兰生天设置的“第一引导点”!
兰生天感到一阵冰冷的眩晕。他回想起博物馆案,凶手陈默那复杂的、近乎炫耀的密室手法;时钟案中,凶手一次次用误导线索将他引向歧途,又总能提前一步布置好一切……
当时只觉得凶手狡猾残忍,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场场精心设计的测试或引导?像是在不断评估他的能力,将他推向某个方向?
甚至……陈默的养父陈世坤的走私案,是否也只是组织庞大计划中的一环,目的是将某件与“锁”相关的国宝(比如那面与西域记忆符号有关的青铜镜)置于特定位置,从而为后续计划铺路?
细思极恐。
他的人生,他的职业选择,他经手的每一个重大案件,背后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来自“时序协会”的巨手在隐约拨动!
“他们不是在犯罪……”兰生天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洞察真相后的冰冷战栗,“他们是在执行一个……庞大的、长期的‘实验’或‘仪式’。而我是他们选中的……核心组件。”
谢小玉的脸色苍白如纸:“所以苏婉……她可能也是组件之一?她的记忆被篡改,是为了在某个时刻,与你产生特定互动?就像气象站的坐标需要通过符号计算才能得出,只有你能解开?”
所有的案件都串联了起来,不再是孤立的点,而是一条清晰却黑暗的河流,而兰生天正身处河流中央。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王局长一脸怒容地冲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
“兰生天!你看看这个!”他将文件拍在桌上。
那是一份由上级部门转来的、措辞严厉的质询函。内容首指兰生天在调查魏斯理案及关联案件中的“不当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违规调用权限查询加密医疗记录、未经充分授权突击检查气象站(尽管申请了手续,但被质疑必要性)、以及……其个人背景与案件存在潜在关联,可能影响调查公正性。
函中要求兰生天立即暂停一切与“时序协会”相关案件的调查工作,接受内部审查。
“这才多久?!消息怎么就漏出去了?!还首接捅到了上面!”王局长又急又怒,但眼神深处也带着一丝无奈和怀疑,看向了兰生天。
压力不仅来自无形的组织,更来自实实在在的体制内部。组织的能量远超想象,他们甚至能轻易地利用规则来压制调查。
兰生天看着那份质询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早就预料到了。当他看到自己档案的那一刻,就知道对方绝不会让他安心调查。
“局长,”他平静地开口,“如果我现在停手,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无法接近真相。”
“但这是命令!”王局长压低声音,“而且……这上面说的……你的背景……”
“我的背景是什么,我自己正在查。”兰生天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但我很清楚我现在是谁,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查明真相,无论这真相涉及到谁,包括我自己。”
他拿起那份质询函,轻轻折好,放进口袋。
“在正式停职令下来之前,我还有几个小时。”他看向谢小玉和张警官,“我们要更快。”
王局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挥挥手:“……尽快!别给我惹大乱子!”
兰生天转身走向技术台,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破译的通讯记录和那份冰冷的医疗档案。
敌人的面目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强大和诡异。他们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犯罪组织,而是一个将触角伸入时间、记忆、科技乃至他个人命运的庞大阴影。
而他,这个被标记为“钥匙”的人,决定不再是被动等待解锁的那一个。
他要反过来,撬开整个“时序协会”的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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