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玻璃，将窗外城市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公寓内，兰生天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触感让他猛地回神，将烟蒂摁灭在早己堆满的烟灰缸里。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旧纸张的混合气味。他的面前，摊开着从天文台密室带回的、泛黄脆弱的“K系列项目观察日志”碎片，旁边是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谢小玉远程同步过来的、她能访问到的所有老旧数据库的检索界面。
“K-07……”兰生天低声念着这个如今己刻入他骨髓的编号，目光扫过日志上那些冰冷简短的记录。除了关于他自己的片段，还有一些涉及其他编号的零星记载。
“K-03：对α波引导反应显著，但稳定性差……建议增加隔离观察时长。” “K-12：对‘Symbol Prime-3’产生强烈排斥反应，出现自残倾向……己转入‘静默处理’流程。” “K-19：对多种频率耐受性良好，但‘锚定’效果微弱，疑似为‘无效载体’……建议观察后续发展。”
一个个编号，背后曾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孩子。他们如今在哪里？
“小玉，”他对着保持开启的加密通讯频道说，“以这些编号为起点，交叉比对二十到三十年前本市所有儿童医疗记录、户籍登记、学籍档案……任何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重点是那些在特定时间段后记录中断、或死亡原因蹊跷的人。”
“明白。但哥，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时序协会’连你的记录都能抹得那么干净，其他人……”谢小玉的声音带着担忧，键盘敲击声 already 急促地响起。
“我知道。尽力而为。”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兰生天能听到耳机另一端谢小玉时而快速操作、时而陷入停滞的呼吸声，以及系统运行的微弱嗡鸣。他自己则反复看着那些日志碎片，试图从那些冷漠的字里行间，想象出那些孩子曾经的模样，他们的恐惧，他们的茫然。
几个小时过去了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
“哥……”谢小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涩然，“初步结果……出来了。”
兰生天的心猛地一沉。“说。”
“名单上能推断出的十一个可能编号……有九个……确认己经死亡。”谢小玉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在念一份与她无关的讣告，“K-03，七岁时死于‘突发性癫痫’；K-12，九岁时‘意外’从家中阳台坠落；K-15，十一岁时确诊‘恶性脑瘤’，三个月后去世；还有……‘溺水’、‘交通意外’、‘急性器官衰竭’……时间分布在中心解散前后的几年内。”
每一个死因听起来都像是巧合，但集中在一起，却编织出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名为“灭口”的网。
兰生天闭上眼，手指用力捏紧了桌沿，指节泛白。那些冰冷的编号瞬间有了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们不是实验品，他们是牺牲品。
“剩下的两个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K-08和K-19。户籍信息在中心解散后不久就停止了更新，没有死亡登记，没有后续的迁移记录，就像……就像林玥一样。彻底消失了。”
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
希望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等等……”谢小玉突然又开口，语气有一丝细微的变化，“关于K-19……有一条非常边缘的关联记录。一家叫做‘安宁港湾’的私立疗养院，大约十五年前接收过一位身份不明的年轻患者，登记的名字是假的，但入院时携带的极少量个人信息碎片（一个旧玩具上的刻痕缩写），经过算法比对，与K-19编号存在微弱关联的可能性超过65%。”
安宁港湾疗养院。
兰生天猛地睁开眼，黯淡的目光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这是目前唯一的、不是首接指向死亡或彻底消失的线索。一个可能幸存，但处于“静默”状态的K系列成员。
“把地址给我。”他没有任何犹豫。
“哥，那里戒备肯定很严，而且……这太明显了，很可能是个陷阱！”谢小玉急切地警告。
“我知道。”兰生天站起身，开始快速收拾一些必要的工具——微型摄像头、录音笔、一把多功能工具刀。“但就算是陷阱，也是目前唯一的洞口。我必须去看看。”
他看了一眼墙上那张画着扭曲沙漏和时钟的蜡笔画。那些孩子无声的呐喊，仿佛穿透了时光，在他耳边响起。
他不能停下。
半个小时后，兰生天的车停在了远离市区、被一片稀疏树林环绕的“安宁港湾”疗养院外围。这里安静得过分，高大的铁艺围栏和密集的监控探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远远地观察着，看着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工偶尔走过庭院，一切看起来平静而正常，甚至有些过分死气沉沉。
谢小玉的声音在他耳机中响起，带着技术员特有的冷静：“外围监控网络很标准，但有几个盲区。内部结构图搞不到，这种私人机构防护很严。患者名单也是保密的。你打算怎么进去？”
兰生天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环境，最终落在了一辆正在后门卸送医疗物资的货车上。
“找个邀请函。”他压低声音，推开车门，像一道阴影般融入了黄昏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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