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死寂。
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轰鸣。兰生天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勉强从镜廊那令人窒息的恐怖中挣扎出来。
他摸索着找到摔落的手电，光束扫过西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的、废弃的设备间，布满灰尘和蛛网，空气混浊。那扇光滑的暗门严丝合缝地嵌在墙上，几乎看不出痕迹，将外面的恐怖彻底隔绝。
安全了……暂时。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努力平复呼吸。镜中那些狞笑的影像和沉重的脚步声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不是简单的幻觉，那是精准针对他心理弱点的攻击，是“时序协会”操控人心的可怕力量的展现。
“Prime-7”……他再次默念这个符号。是它帮助了他。协会在用它设置路标，同时也用它设置考验。他必须更深入地理解这个符号，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一切。
他需要谢小玉。
颤抖着手，他重新开启了加密通讯。信号似乎受到严重干扰，耳机里充满了刺耳的杂音。
“小……小玉？”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哥？！！”谢小玉的声音终于断断续续地传来，充满了惊恐和如释重负，“你……你刚才信号……突然……极度混乱……生物读数……飙高……发生什么了？！”
“镜廊……陷阱……”兰生天言简意赅，不想过多回忆那噩梦般的经历，“我需要……‘Prime-7’……所有相关数据……协会可能……怎么用它……”
“明白！我……试试……”谢小玉的声音也带着颤抖，显然刚才兰生天信号的异常也吓坏了她。键盘声在杂音中艰难地响起。
等待的几分钟里，兰生天警惕地注意着设备间的动静，生怕那暗门再次打开，或者从别的角落冒出什么东西。
突然，耳机里的杂音变得更加尖锐，甚至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有规律的谐波。兰生天的太阳穴再次传来熟悉的刺痛感，比之前稍弱，但依旧清晰。
几乎在同一时间，谢小玉惊疑不定地叫了起来：“等等！哥……你……你的脑电波信号……刚才……好像……干扰到了我这边接收的底层数据流？！”
“什么？”兰生天没明白。
“说不清……就在你刚才头痛的时候，我这边捕获的几段‘时序协会’的加密数据碎片……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点？就好像……你的生物电信号……阴差阳错地抵消了它们的部分加密干扰？”谢小玉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兰生天也愣住了。他的头痛……能干扰协会的加密？
还没等他想明白，谢小玉那边又有了更惊人的发现：“等等！有一段之前完全无法破解的数据……因为刚才的干扰……露出了一个小角！解码出来是……‘回声计划’……还有……‘临界点’……后面又模糊了……”
回声计划？临界点？
这些词语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继续！还能抓到什么？”兰生天急切地问。
谢小玉全力操作，试图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然而——
哔——！！！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的警报声猛地从耳机里炸开，几乎刺穿兰生天的耳膜！
“不好！！”谢小玉的声音瞬间被惊恐淹没，“反向追踪！他们发现我了！攻击强度……天啊……从未见过……防火墙要……”
耳机里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数据洪流疯狂冲击的噪音，以及谢小玉绝望的惊呼和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兰生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地对着麦克风呼喊：“小玉！小玉！怎么样？！”
几分钟令人窒息的对峙后，攻击浪潮似乎稍稍退去一些。谢小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剧烈喘息：“暂……暂时挡住了……但他们……他们好像只是……试探？或者……警告？……用的手段……很奇怪……不像人的操作模式……太快了……太精准了……”
只是试探？警告？兰生天想起那句“幽灵协议己激活”。对方像是在玩弄他们，展示着压倒性的技术优势。
“你的位置……”兰生天最担心这个。
“应该……还没暴露……我及时切断了几个跳板……但他们肯定知道有人在帮你了……哥，这样太危险了……我的每一次操作，都可能……”谢小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兰生天沉默了。他知道谢小玉说的是事实。他的“溯源之路”，正在将唯一能帮助他的人也拖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但他不能停下。
“刚才……‘回声’和‘临界点’……还能分析吗？”他硬起心肠问。
“……我试试……数据太残破了……”谢小玉的声音依旧颤抖，但专业素养让她开始努力分析那点可怜的碎片，“‘回声’……可能指的是利用某种‘回响’机制……比如你经历的那种……来达成目的？‘临界点’……可能是指一个确切的时间点……或者……某种状态的阈值……”
碎片化的信息，难以拼凑出全貌，却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图景。
兰生天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手不仅掌控着现实，似乎还掌控着某种超越当前科技水平的信息战能力。而他，只能依靠偶尔从自己痛苦中迸发出的、不受控制的生物电干扰，才能窥得一丝真相。
这感觉糟糕透了。
他结束通讯，叮嘱谢小玉立刻加强隐蔽，非必要不再联系。
独自坐在黑暗的设备间里，倒计时在脑中冰冷地跳动。
71:15:43
时间在一分一秒减少，而前方的迷雾却越来越浓。
“回声计划”……“临界点”……
还有他那似乎能干扰协会信号的、伴随着痛苦而来的生物电……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偶尔触碰到的，却是冰冷而恐怖的庞然大物的一鳞半爪。
休息了片刻，他站起身。必须离开这里了。
他检查了一下设备间，发现另一头还有一扇普通的门，通往购物中心更深处废弃的办公区域。
推开那扇门，门外是更加浓重的黑暗和废墟般的景象。
而在他刚才倚靠的墙壁上，在手电光照亮的前一刻，一个极其短暂、微弱的银色螺旋符号的虚影，似乎一闪而过，如同视网膜上的残影，又像是某种超自然的留言。
仿佛在说：路还长，幽灵仍在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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