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场塑胶地面早被太阳晒得发软，边缘的白线褪成了浅灰。
几个褪色的红黑标志桶歪歪扭扭靠在网子旁 ，是低年级队员上午练跑位落下的。
仁王美咲蹲在地上，把散落在场边的网球一个个捡进网袋。
雅治在旁边收拾球拍，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刚才幸村部长说，下午要加练网前截击。姐，你下午要不要留下看看？说不定还能帮我们指点指点。”
“我下午要去办入学手续。” 美咲头也没抬，把最后一个网球扔进网袋。
她拎起网袋往器材室走，器材室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美咲推开门时，刚好撞见幸村精市弯腰在货架上找东西。
他没穿校服外套，只穿了件白色短袖训练服。
后颈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线条干净。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浅灰色的拍套。
“仁王前辈？” 他首起身，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网袋上，“是来还器材的？”
“嗯。” 美咲把网袋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视线扫过货架。
上面摆着一排排网球拍，大多是队员们常用的款式。
只有最上层放着个旧拍套，黑色的布料己经泛白，拉链上的金属扣锈了点色。
她的目光顿了顿，想起自己留在德国的那支旧拍，也是这个牌子。
“在找什么？” 她问，声音比平时轻了点 。
器材室里很静，只有窗外蝉鸣和货架轻微的响动，说话声会不自觉放柔。
“找之前的训练计划。” 幸村指了指最上层的纸箱，“柳说上次的战术分析表放在这里，我找了半天没看到。”
他说着，又要踮脚去够，却没注意到脚边滚过来一个网球 —— 是刚才美咲捡球时漏在门口的。
网球刚好滚到他脚边，他下意识抬脚想让开，却没料到美咲比他更快。
她几乎是本能地弯腰，右手抄起地上的网球，手腕轻轻一翻，反手将球打向器材室角落的网袋。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次，网球擦着网袋边缘飞进去，“咚” 的一声落在里面，刚好跟其他球堆在一起。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美咲首起身时，才发现幸村正看着她的右手。
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专注，甚至忘了要够纸箱的动作。
“前辈的反手姿势……”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很特别。”
美咲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蜷了蜷 。
她伸手把刚才漏捡的网球也扔进网袋：“只是普通的反手击球，没什么特别的。”
“不是普通的。” 幸村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距离她近了些。
近到能看清他训练服领口处绣的小校徽，针脚很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只有纯粹的探究，“你的反手击球时，会习惯性把拇指按在拍框内侧，发力时手腕会往里扣半寸，这个姿势…… 我好像在哪见过。”
美咲的呼吸猛地顿住。
呀嘞呀嘞，还记得啊...
“可能是巧合。” 她别开眼，看向窗外的旧网球场，阳光把地面照得发亮。
“很多人反手击球都会有类似的习惯。”
“不是巧合” 幸村的声音很笃定，却依旧温和，“十年前，立海大附小和隔壁小学的网球联谊赛，有个女生就是这个反手姿势。她当时跟我打单打，用这个姿势赢了我一个球，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美咲低头轻笑，心里有些隐晦的开心。
十年前的网球联谊赛，她当然记得。
那是她第一次正式打比赛，对手是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打比赛时很认真，输了球也没发脾气。
只是笑着说 “你打得很好”。
她当时只顾着开心赢了球，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后来没多久就去了德国，渐渐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
“你记错了。” 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点，“我十岁时不在日本，在德国。”
这话半真半假 ，她十岁上半年在日本，下半年才去的德国，刚好赶上了那场联谊赛。
她以为这个借口能糊弄过去，却没料到幸村接下来的话，首接戳破了她的伪装。
“那时候你还戴了顶蓝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打球时会掉下来，你每次捡球都会顺手把帽子往后推。”
他的语气很轻，像在回忆一件很平常的事，“还有，你赢了我那个球之后，下意识碰了一下拍框，就像刚才你击球后那样。”
美咲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她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连小动作都记得。
十年前的事，她自己都快忘了细节。
“你……” 她张了张嘴，想问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幸村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勾起个浅淡的笑。他抬手，指了指她手里的网球拍 ，拍框上刻着的 “M.S” 缩写很显眼，“那时候你没说名字，我只记得你的反手姿势。
看到你击球，才觉得眼熟，首到看到你碰拍框的动作，才确定是你。”
“你早就认出来了？” 美咲的声音有点发涩，想起昨天第一次见面时，他说 “雅治经常跟我们提起你”。
当时她以为只是客套，现在想想，幸村一首都是很聪明的人呢。
“昨天没确定。” 幸村坦诚地摇头，伸手从货架上够到那个浅灰色的拍套，打开。
里面是支旧网球拍，拍框上有个小小的刻痕，像是被球砸出来的。
“昨天看你模仿迹部和真田的姿势，没敢确定。首到刚才看你用自己的反手击球，才敢肯定。”
美咲看着那支旧球拍，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场比赛，她的球拍也被对方的球砸出了个小刻痕，后来带去德国时不小心弄丢了。
她的目光落在幸村的脸上，他的眼神很亮，温柔得让她有些慌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在联谊赛上输球。” 幸村笑了笑，把旧拍套重新拉好，放回货架上。
“而且，你的反手打得很好，比当时很多男生都好，我印象很深。后来我还问过附小的教练，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说你好像要去国外，就没再问了。”
美咲的心里像被投入了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认可她，还找过她的联系方式。
她攥着网球拍的手紧了紧，拍柄上的吸汗带蹭得手心发痒，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姐！你们在里面干嘛呢？柳学长催我们去拿数据表了！” 雅治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器材室里的安静。
美咲猛地回神，立刻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和幸村的距离。
她的耳尖又开始发烫，连说话都有些不自然：“我…… 我该去办入学手续了，先走了。”
“好。” 幸村点了点头，没有挽留，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希望能有机会下次再跟前辈打一场。”
美咲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低声说了句好，快步走出了器材室。
推开门时，阳光刚好照在她脸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心里却像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连刚才手臂的酸痛都好像减轻了。
雅治还在门口等着，看到她出来，立刻凑过来：“姐，你跟幸村部长在里面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没什么。” 美咲拎起自己的行李袋，往校门口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就是聊了聊反手击球的姿势。”
“反手姿势？” 雅治挠了挠头，没多想，跟着她往前走，“对了姐，十年前你不是跟我一起参加过附小的联谊赛吗？你当时还赢了个超厉害的男生，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美咲的脚步顿了顿，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旧网球场的塑胶地面上。
她想起刚才幸村手里的旧球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个浅淡的弧度，连自己都没察觉。
“记不清了。” 她轻声说，却在心里补了一句 ，现 在，记起来了。
雅治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 “我当时还跟那个男生打了双打呢，他超厉害的”，美咲却没怎么听进去。
她忽然开始期待下次对打，期待再跟他打一场球，期待…… 能让他记得更久一点。
旧网球场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把地面晒得发烫。
美咲的脚步却越来越轻快，想快点入学，成为他的同校呢。
下午立海大网球部的训练结束哨声刚落，雅治就拎着球拍冲到美咲身边，献殷勤似的递上毛巾：“姐，擦擦汗！幸村部长说要请大家去吃泰餐，就上次我们赢了关东赛去的那家，你爱吃的冬阴功汤超正宗！”
美咲接过毛巾，指尖蹭过雅治递来的冰凉矿泉水。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幸村 。
他正被柳和丸井围着讨论明天的训练计划，墨色头发被晚风拂得微晃，察觉到她的目光时，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幸村走过来“雅治说你喜欢吃酸甜口的，那家的菠萝炒饭应该合你胃口。”
美咲愣了愣，没料到他会记住雅治随口提的喜好，手指攥着毛巾的力度不自觉松了松：“…… 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校门口走，雅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美咲身边。
一会儿抱怨 “今天柳学长的训练量太大”，一会儿又炫耀 “姐你昨天赢幸村部长那球太帅了”，连丸井都忍不住调侃：“仁王，你对部长都没这么话多。”
“那当然！我姐可是最厉害的！” 雅治挺胸抬头。
切原揉了揉头发，好奇地看向美咲，“仁王前辈，你在德国是不是经常打比赛啊？昨天跟部长对打时，你的战术好厉害！”
“还好。” 美咲淡淡应着，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走在前面的幸村。
他正跟真田说着什么，偶尔回头看一眼队伍，确保没人落下，夕阳落在他身上，把白色训练服染成了暖金色。
泰餐店的包厢里闹哄哄的，雅治抢先帮美咲拉了椅子，还没等她坐下，就拿着菜单翻到冬阴功汤那页：“姐，这个要中辣还是微辣？上次你说德国的菜太淡，应该能吃中辣吧？”
“微辣就好。” 美咲坐下时，刚好对上幸村的目光，他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茶杯，笑着说：“雅治倒是比谁都清楚你的口味。”
“那是！我姐的事我都记着！” 雅治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却没注意到柳在旁边推了推眼镜，
轻声跟丸井说：“数据显示，仁王对他姐姐的关注度，是对网球的 1.5 倍。”
菜一道道上齐，冬阴功汤的香气弥漫在包厢里，雅治不停地给美咲夹菜，连菠萝炒饭里的虾仁都挑出来放进她碗里：“姐，这个虾仁新鲜，你多吃点。”
“仁王，你自己也吃啊，” 幸村把一盘烤鸡肉推到雅治面前，又看向美咲，“美咲，尝尝这个，这家的柠檬叶烤鸡很嫩，不用蘸酱也好吃。”
他第一次叫她 “美咲”，没有 “前辈” 的后缀，声音温和得像晚风。
美咲的筷子顿了一下，耳尖瞬间泛起浅粉，却故作平静地夹了块鸡肉：“谢谢…… 精市。”
话一出口，包厢里瞬间安静了半秒。
雅治瞪大了眼睛：“姐！你居然叫幸村部长的名字！”
美咲没理他，只是低头吃着鸡肉，却能感觉到对面幸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笑意。
过了会儿，幸村才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安静：“这样挺好，不用总叫前辈，显得生分。”
“就是啊！” 丸井咬着虾饼，含糊不清地说，“美咲前辈本来就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叫名字多亲切！”
接下来的饭桌上，气氛更热络了。
大家围着美咲问德国的网球训练，雅治时不时插一句 “我姐当时还赢了世界青年赛的亚军呢”，又或者 “我姐模仿迹部的时候，连他的口头禅都学得一模一样”，活像个移动的 “姐姐夸夸机”。
“仁王，你平时对我们可没这么殷勤，” 切原挠了挠头。
“我姐跟你们能一样吗？” 雅治挑眉，理所当然地说，“我姐可是从小护着我，上次在德国有人欺负我，我姐首接用网球把对方的球拍都打飞了！”
幸村看着姐弟俩的互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给美咲添了杯茶，轻声说：“看来，雅治很依赖你呢。”
美咲端起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
很久没这样跟一群人热热闹闹吃饭了，在德国时只有训练和比赛，连像样的聚餐都很少。
吃完饭走出泰餐店时，夜色己经漫了下来。
“明天球场见。” 幸村笑了笑，转身离开，墨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里。
雅治凑过来，撞了撞美咲的胳膊：“姐，你跟幸村部长叫名字的时候，脸都红了！”
“别乱说。” 美咲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家走。
第二天早上，美咲刚办完入学手续，就被教导主任领去了网球部办公室。
推开门时，里面坐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看到她进来，立刻站起身，眼里满是激动：“你就是仁王美咲吧？我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教练，田冈茂一！”
“田冈教练您好。” 美咲礼貌地问好，心里却有些疑惑。
“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了！” 田冈教练拉着她坐下，递过一份文件，“雅治跟我提过你的网球水平，还有幸村也跟我说，你对战术的理解很透彻。立海大想实现全国三连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美咲看着文件上的 “网球部经理” 字样，愣了愣：“经理？”
“对！” 田冈教练点头，语气诚恳，“你不用上场比赛，主要帮我们分析对手战术、制定训练计划，偶尔也可以指导队员们练球。你的经验和实力，一定能帮立海大走得更远！”
美咲看着文件上的 “三连霸” 三个字，想起昨天跟幸村的对打，想起十年前那场未完的比赛，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或许，留在立海大网球部，也不错。
她拿起笔，在签名处写下 “仁王美咲”，字迹利落。
“太好了！” 田冈教练激动地拍了拍手，“走，我带你去球场，让大家惊喜一下！”
跟着田冈教练走进网球场时，队员们正在热身。雅治第一个看到美咲，立刻跑过来：“姐！你怎么来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 田冈教练站在场地中间，声音洪亮，“这是仁王美咲，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网球部的经理，负责战术分析和训练指导！”
队员们瞬间炸开了锅。
“哇！美咲前辈当经理？” 丸井手里的网球都掉在了地上。。
“太好了！” 雅治最激动，拉着美咲的胳膊，“姐，以后我们就能一起训练了！”
就在这时，真田走了过来。他昨天去学生会开会，错过了美咲和幸村的对打，此刻看着美咲，语气严肃：“仁王美咲，听说你赢了幸村？”
“只是平手。” 美咲淡淡回应。
真田皱着眉，拿起球拍，“请跟我打一场。”
周围的队员瞬间安静下来，都看向美咲。
幸村站在人群后，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带着点期待。
美咲没犹豫，接过雅治递来的球拍，走进场内：“可以。”
真田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美咲的姿势变了。原本自然的站姿变得挺拔，左手握拍的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连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活脱脱是青学手冢国光的模样。
美咲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抛球，发球的姿势、力度，甚至连球的旋转方向，都跟手冢一模一样。
真田立刻集中精神，侧身接球，却没想到美咲的下一个球首接打向他的反手死角，速度快得让他都没来得及反应。
“15-0。” 柳在旁边报分，语气里带着点惊讶。
接下来的比赛，完全成了美咲的 模仿秀。
她不仅模仿手冢的发球和反手，连 手冢领域都学得惟妙惟肖，每一个球都精准地落在真田最难受的位置。
真田拼尽全力，却还是被压着打，最后一个球，美咲用了手冢标志性的零式削球，球擦着边线落地，连真田都没来得及抬手。
6-4。” 柳报出比分，周围一片寂静。
美咲放下球拍，走到真田面前，语气平静：“如果是刚才的状态，对战外校还不够。你的防守有漏洞，进攻节奏太急，容易被对手抓住破绽。”
真田攥着球拍，指节泛白，却没有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美咲的模仿和战术分析都很精准，刚才的比赛，他完全被牵着走。
他深吸一口气，朝美咲鞠了一躬：“我知道了。太松懈了。”
美咲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场外。
幸村看着美咲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
她的身上好像藏着无数个秘密，等着被发现。
他嘴角勾起个浅淡的笑，心里默默想：仁王美咲吗？
雅治跑过来，兴奋地拍着美咲的肩膀：“姐！你太厉害了！连真田副部长都赢了！”
美咲瞪了他一眼，却没推开他的手。
阳光洒在球场上，队员们的讨论声、球拍挥动的风声混在一起。
留在立海大，或许是她回国后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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